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翻译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中国是翻译外国作品最多的国家,但读者们读到那些外国作品的背后,却是翻译者辛辛苦苦、不啻梦魇的劳作过程。
有一组数字可以说明我国翻译图书风气之盛:据中国版本图书馆资料室统计,1978年至1990年,共出版翻译类作品28500种,年均2192种;而1995年至2003年,翻译类新书(尚不包括重译和多版本译著)的数量飙升到94400种,年均10489种;之后每年出版的翻译类图书维持在一万种左右。上海译文出版社编辑冯涛(他也是译者)说,中国是翻译外国作品最多的国家,中国读者能读到的最新外国作品,比美国(美国读者极少看翻译作品)、德国(翻译作品相对较多)等发达国家都多。
但量多并不意味着质高。当下的图书翻译,既存在着为数不少的重复翻译现象――主要集中在经典作品上,仅《小王子》一书就有近60个中文版本,其中2004年至2007年就一窝蜂推出近50种;也存在着把翻译当成批量生产的“史上最牛译者”――署名“龙婧”的译者4年出版覆盖文史哲多个领域的23本译作,被学者王晓渔戏称为“应该是《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理想译者”;如此一来,翻译质量的良莠不齐、精品译作不多,在所难免。
谁能靠翻译赚钱?
翻译家施康强曾在《文学翻译:后傅雷时代》一文中写道,以现行的60元/千字的翻译稿酬标准,一个人若有志于当职业翻译家,除非粗制滥造,或者天纵奇才,日产5000字保质保量,否则连生存都成问题。他感叹道,“把翻译当作一门精致的艺术,今天这样的翻译家已经不多了”。
一定会有人问,那为什么不提高翻译稿酬以吸引翻译家呢?算一笔账就知道为什么出版社要把翻译稿酬压到这么低了:假设一本版权书有20万字,定价25元,首印5000册,以利润率为10%计算,出版社能挣12500元;而译者稿酬为12000元,两者持平。如果提高译者的稿酬,哪怕只提到75元/千字,出版社就要少挣3000元,只有可怜的9500元。忙活半年才挣万把块钱,译者稿酬当然不太可能有提高的余地。
如果遵照国家版权局制定的《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1999),翻译稿酬在20~80元/千字,则60元/千字的标准不算太低。但这个价钱是吸引不了大牌译者的,只能用新人、业余译者。出版社有深厚的资源又另当别论,比如上海译文出版社。据冯涛介绍,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翻译稿酬可以取稿酬制,也可以取版税制;稿酬制由基本稿酬(60元/千字)和印数稿酬(基本稿酬的1/100乘以千册印数)组成,版税制则一般针对公共版权书,译者可以获得5~7%的版税。已经去世的董乐山先生,还有任溶溶、傅惟慈等老一辈翻译家,拿的稿酬都是一样的,而老一辈翻译家反而不会太计较收入的多少。
但问题是,不是每家出版社都有这么深厚的人脉。目前翻译的主力军是大学教师,已有二十多部译著的复旦大学副教授姜志辉被称为“翻译狂人”,他就曾表示,要是去外面上课,赚的钱比翻译多多了。在各大学和研究机构中,译著很少或干脆被拒绝承认为学术成果,收入又没有吸引力,这都影响了学者们参与翻译工作的积极性。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出版社为了尽早抢占市场,必须加快出版流程,一切求快,也就顾不上把翻译作为“精致的艺术”去打磨。比如去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引进“哈7”,7月底才正式拿到中文版权,10月初就要推出中文版,给译者只留下不到3个月的时间,而“哈7”篇幅达700多页,要按期、高质完成,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于是成书中出现把姐妹俩弄混等硬伤,也就在所难免。这样的脏活儿累活儿,自然不敢劳动专家的大驾,只能让年轻人来挑大梁了。
翻译是寂寞的事
施康强那篇《文学翻译:后傅雷时代》,引来了一场关于翻译收入问题的口水仗。施康强在文中指出翻译大家傅雷先生每天译一千多字,日收入二十多元,即可保障生活无忧,现在的翻译家没法比。年轻译者李继宏则反驳说,“文学翻译的报酬算是极高也不为过”,足以养活自己。他的理由是:从事专职翻译,按每小时译1000字、每千字60元计算,平均每天工作8小时,每月工作22天,月税前收入可达10560元,年税前收入达126720元。而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毕业的MBA首份工作平均年收入为128600元,翻译的收入并不逊色于MBA。
争执的焦点则在于每天到底能翻译多少字上。李继宏提出了“同声传译论”,认为“理想的笔译,应该像口译中的同声传译一样,看到原文马上就能转化为译文,这样一来,理论上的翻译速度就等同于译者的文字录入速度”。他以自己为例子,认为在电脑及电子词典的帮助下,熟练译者的翻译速度每小时应该能达到1000~1500字。他说自己翻译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全书20万字,总共花了10天时间,每天的翻译从清晨7点开始,到深夜12点结束,扣除日常生活杂事所占时间,每天工作时长15小时。
10天翻译完一本书确实堪称神速,但很多译者和资深编辑并不认同。有一个台湾译者在惊叹之余,表示自己还是继续采取“龟速”进行翻译。有网友则调侃说,李继宏难道是用翻译机器做翻译吗,翻译的速度比自己看书还快?还有学者表示异议说,翻译并不是比打字快,也不仅仅是翻字典。译有《门萨的娼妓》、《小人物日记》的译者孙仲旭也说,他一个月最多能翻8万字,李继宏10天翻20万字:“莫非李先生自己译完后不校不改,便交稿了事?”
更多的译者则认为,翻译是一件相当寂寞的事,要静下心来,而且要自律,不然就坚持不下来――20万字的著作,即使每天抄5000字也要抄40天,更不用说字斟句酌地进行推敲了。台湾大块文化董事长郝明义翻译阿瑟・克拉克那本名作《2001:太空漫游》,他形容每天在结束工作之后与“2001”的文字进行搏斗的过程,“不啻梦魇”。但是,在两种不同的语言系统之间出入,又有着一种满足感――这恐怕就是翻译的魔力所在。
专访语言学家顾曰国 汉语是一座历史悠久而神秘的多维城市
顾曰国,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当代语言学研究室主任,《当代语言学》杂志主编之一;同时兼任北京外国语大学校长助理、网络教育学院常务副院长,博士生导师。
《新周刊》:中国的翻译水准在国际上是什么地位?
顾曰国:这不好说,没法比。全世界普遍的规律是,往往从外语翻译成自己的母语水准都很高。就是说,我们把外语翻译成中文的水平是最高的。但把中文翻译成外语的水平就不行,通常的操作是联合作业,那边有个懂中文的外国专家合作,帮助加工。
还有一种情况,是把外面的文学翻译进来,翻译的水平很高,甚至超过原来的水平。为什么?因为他进行了后期加工,有时候翻译出来,人们不禁要问,你这是翻译还是重写?翻
译太好了往往就失去了原来语言的味道。我也翻译过几本语言哲学的书,我经常矛盾,要是翻译成很地道的汉语,人家一看会说,这是译文还是汉语,所以我觉得这样做反而有点过了。
《新周刊》:如何评判翻译的价值?
顾曰国:我以前不是学翻译的,考大学时听说没人考英语,谁愿意考英语马上就破格上大学。我那个时候在农村劳动,只要能上大学,管他学什么。开始不太高兴,觉得学外语学的是嘴皮子,没意思,后来才知道,学一门语言是懂一个人的心声,懂一个文化。就是整个文化的大门给你开放了'整个文明给你开放了。
我感觉语言这个东西,不要把它看成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它是一个心。另外对于个人来说,是一个文化的大门,一个文明的大门向你开放了,这个太有意思。我现在正在准备学蒙古语。我想看看蒙古人怎么看世界。
《新周刊》:语言本身就是符号啊,
顾曰国:符号性只是语言的本性之一。符号是固定地写下来的东西,它是死的――我的想法可能稍微有一些争议――语言必须是一种亲身经历的过程,就是不把它看作符号,而是生活积累。像我现在跟你面对面在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们交谈,动作,眼神,所有这一切,就是一种非常完整的语言经历。但你把我说的话写下来呢,就变成死的字了。很多东西没了,枯燥得很。你在那儿笑,我在这里比划着说,此情此录,就都没了。
《新周刊》:在前些时候的世界翻译大会上,你有一个发言,把汉语比喻为城市。这个比喻从何而来?
顾曰国:这就是我说的“经历”。我们住在城市,每天要用它,语言也是。城市里经常的景象是,今天这里新建一个东西,或把旧的拆掉,语言也有新词与旧词的交替。城市会有老城区跟新城区之分,语言也是这样的,有古文也有普通话,语言是活动,是让我们来体验的,来生活的。
汉语,我们知道它历史悠久,是一个古老的城市,里面迷宫一般布满了狭窄的小道和广场,还有经过不同时期、在扩建的房子。所以,她就是一座历史悠久而神秘的多维城市。
《新周刊》:神秘之处在哪儿?
顾曰国:语言能造出这个社会原本没有的东西,就拿科学幻想来说,日常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的事情,通过语言可以造出来,这也是语言的功劳。也是语言的妙处所在。也是人类语言与动物语言不一样的地方。
《新周刊》:你一直在做机械翻译方面的发明,现在进展如何?
顾曰国:最早的翻译理想是,大家给计算机一些词汇,给它一些语言规则,让它互相匹配,就可以翻译了,但结果完全不行。因为自然语言根本不是这样的,第一是规则太多,无法穷尽,找不到规律,再就是匹配不完整。你比如说,乒乓球运动中的“擦网”,英语中就没有与之对应的词语。我们人类可以通过联想,马上知道那是打乒乓球,但是计算机不知道啊,根本匹配不上。我现在做的知识工程方面的研究,就跟这个有关,建设一个巨大的“语料库”,比如计算机再遇到“擦网”这个词,马上就通过计算机语言,从库里调出乒乓球方面的知识。人脑很容易调,计算机不会联想,只能把人类所有的知识都输进去,让计算机有一些这样的功能,但还远远不够。
《新周刊》:未来能实现全部由计算机翻译吗?
顾曰国:现在比较好的做法是“机助人译”,计算机可以帮人类匹配资料,人类来转化为语义。比如说我之前帮中华书局翻译《中国传统文化》,好家伙,要查很多资料,有时候为翻一个字,要查两三天的资料,现在一分钟就解决了。反正现在,人还是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