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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情 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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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的我,终于有了优雅的肩膀。

我站在镜子前,不禁有些得意地问,妈妈,我美吗――

1、并非黄鼠狼夸黄鼠狼香

这两天右眼皮一直跳,我说:“眼皮跳,好像有喜事!”母亲赶紧过来,眼放光芒,说:“帅哥秦汉从天而降了?”我推推面前用张朝阳做封面的杂志说:“老妈,拜托,是张朝阳,秦汉早过时了。”

母亲到底没弄明白张朝阳是何人,说:“那你快点搞定你那个张朝阳,哪天带回来我瞧瞧。”

我摸摸自己脖子处整容过的疤痕,说:“人家张朝阳早挑花眼啦,哪还能看得上您闺女。”

她不服气地说:“我闺女怎么啦!比那个戴,戴什么娜还强上百倍。”

奶奶刚刚从阳台上晾完衣服进来,接上一句说:“我孙女啊,七仙女下凡!”

我笑笑:“刺猬夸刺猬光,黄鼠狼夸黄鼠狼香。”

说真话,我很丑,可她们说,我是世上最美的宝贝。

2、妹妹躲在父亲的身后,那怯生生的眼神让我很受伤

那时,我如不慎闯入人间的魔鬼。两岁以前,我住在姚岭(编辑注:农村地名),和奶奶在一起。

有天黄昏, 我冲到奶奶面前,突然大叫一声奶奶,正提着一壶开水的奶奶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壶刚开的水从我的脖子上顺着胸前往下煮了下去。

那时的我太小,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印象,听母亲说,我当时就晕了过去。

母亲从武汉赶回来,为我掀开胸前纱布的那一刹那,大叫一声也晕了过去。醒来,她紧紧地抱着我,轻拍我的背:“宝贝,不怕,不哭。妈来了。”

经过长时间的治疗,我的肩膀和脑袋仍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下巴往下纵横的烫伤痕迹让每一个路过的人侧目而视,据说看了会做恶梦。

我回到武汉,那些同龄的孩子们笑我带玉米渣味的地方方言,笑我是没有脖子的残疾人,那种讥笑,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痛。

母亲当时憎恨奶奶,每当听到我在外面受委屈的事情,她就会咬牙切齿地说:“我当年瞎了眼才会把孩子托付给她!”

一年后,母亲以我毁容为由,好不容易才办理了一纸准生证,这才有了妹妹左碧。奶奶自认为闯下了弥天大祸,再也无颜到城里来。听说又添了孙女,老人喜极而泣,让村里人给父亲打电话:“给小孙女取名左碧吧。希望小孙女能成为姐姐的臂膀。”

生了左碧后,家里的事情显得特别多。母亲仍然不愿意原谅奶奶,父亲没有办法,只得和母亲两人边上班边带孩子。

左碧稍稍懂事一些,母亲告诉她:“你是姐姐的左臂。”

我因为讨厌早起上学,拆掉了家里的闹钟,母亲责备的却是左碧。左碧从此和我说话时,小心翼翼,我和她争东西的时候,她把东西给我,然后怯生生地躲在父亲的身后,那怯生生的眼神让我很受伤。

3、原来父母亲请朱叶来陪我读了两年

我上完高一,执意不肯再继续读书,说:“读到高中又如何,我这种废人,有大学收吗?活在世上只能是你们的麻烦,有我,你们整天活得小心翼翼!”母亲愣住了,那晚,她们房里的灯整夜未灭。

几天后,左碧高兴地对我说:“这几天在广场上交了一个朋友,叫朱叶,是和姐姐年龄差不多的女孩,今年也是升高二。她还说欢迎我们到她家去做客。”

看着左碧说得眉飞色舞,我说:“不去。我这种样子,能见人吗?还不把人家都给吓跑了。”

左碧硬拉着我去了对面楼里的那女孩家。那女孩扶着一只高凳子来开门,我愣住了,原来她有一只裤管是空荡荡的。她的屋子里一堆一堆的全是书、试卷。

朱叶听我说上学无用,她说:“为什么不读啊,比如我,我得向上帝讨回公道。上帝选择了让我肢体残疾,我偏要读更多的书,掌握比别人更多的知识,我要在这世上幸福地生活,这才叫公道。”

看着她激动的脸,我也一下子被鼓舞了。最后,朱叶和我约定,将来一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学。我们还要比比谁更努力,谁的成绩更好。

我从那里回来后,精神一下子全恢复了过来,每晚一边学,一边盯着对面叶儿的窗户,我决不在对面那盏灯熄灭之前休息。

当我终于拿着录取通知书。全家欣喜若狂!左碧仔细地端详起了那透着温馨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顽皮地高呼:“向你学习,向你致敬!”全家人笑得合不上嘴。

我兴冲冲地去敲朱叶的门,却久叩不开。邻居说,好几天没见着她了,可能是回老家了吧,然后好心地指点我:“你去对面那楼的左立军家里问问,他们应该知道。这每月的房租是他们来交的。”我愣住了,父亲怎么会来给朱叶交房租呢?这明明就是朱叶自己的家。

我疑惑不解地回家里。左碧说:“姐姐,朱叶回老家了。她是函授大学的在读生,她不用考大学的。”

原来是父母亲请朱叶来陪我读了两年。

一刹那间,仿佛一股强大的电流贯通了我的全身,感动一阵阵涌过来,泪汹涌而出。

我问:“家里哪来的这么多钱?”左碧说:“你这两年在家看到了爸妈几次?他们这两年一直在各打两份工。妈每天清晨还在做环卫清洁工呢。”

4、奶奶说她欠你的此生也还不清,这些是奶奶攒了十八年的所有了

我从外面买了报纸回来,经过楼道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叫我:“杨杨!”回头,见到了站在楼道角落里的她,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农村老妇人。

她伛偻着背,颤微微地拎着一只大麻袋从角落里移出来,眼也不眨地盯着我的头和肩膀连着的部分看,问:“你是杨杨吗?”我很不高兴地看着她:“我是杨杨,请问,你找谁?”她说:“你帮我把这个拿给左立军。”她把麻袋递到我面前,又一跛一跛地走出了小区。

我奇怪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搬着麻袋上楼,好重,不知这年迈的老太太是怎么拎进来的。

父亲打开了麻袋的口,从里面拿出一张折着的纸,只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脸刷的一下惨白,他赶紧往外跑。

我们倒了麻袋里面的东西出来,是一个个分封得很仔细的白纸包,纸包上写着中药名,重量,煎服方式。

还有一个封包。我拆开来,里面是一张张残破的纸币。从若干年前发行的旧币一角两角,一元两元,10元,蓝版的100元,到新版一毛两毛,100元的红色老人头……应有尽有。

我们全都呆住了。母亲问,那老太太的腿是不是有些问题?我说,是的,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母亲说,那是你们奶奶。

十八年了,我们早忘了在姚岭还有个奶奶!父母亲从没有带我们回过老家,奶奶也从来没有来看望过我们。

父亲沮丧地回来了,他说没找到奶奶。他和母亲点了点钱,一共是八万二千三百零七元。他把那张纸递给我,说:“杨杨,奶奶说她欠你的此生也还不清,这些是奶奶攒了十八年的所有了,她说,给你整容用。”我说:“妈,你原谅奶奶吧。”母亲激动地说:“我怎么能不原谅她!这么多年来,她托人带来一麻袋一麻袋的草药,你吃的草药从哪来,是她年年拖着年迈的身体、冒着生命危险到山上采来的,是她帮别人种地换来的……”母亲再也说不下去,声音哽咽起来。

过了几天,我们一起去姚岭接奶奶。奶奶将门打得大开,站在门口禾场上,脸笑得像一朵。我走过去抱她,并且流下泪来。她很大声地和我们说话,并且邀请乡亲们也到家里来坐坐,仿佛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我们来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母亲带着我和妹妹走进奶奶的灶房,破旧不堪的灶房里光线暗淡。黑乎乎的土陶坛子里装的是一点点碎而黄的稻米,破旧的柜子里有几个粗糙的旧瓷碗,地上摆放着一些湿的棉杆。妹妹皱了皱眉头,说:“妈,你们怎么能让奶奶这样贫穷落后地生活!”母亲不理她,自顾用手在墙上抠了一下,泪如雨下,把手伸给我们看,说:“这屋子漏雨,你们看,这墙全濡湿了,这土坯墙快倒了。”

我们走出去,正听到有人说孤身的奶奶养了大学生儿子,到了年老时,却仍然是村子里最辛苦的老人。奶奶赶紧辩护,说:“我享着福呢,儿子媳妇年年给钱。这不,儿子媳妇孙女们全都来了,来看我这老婆子来了。 ”

我们劝奶奶回武汉,可是,奶奶却说住习惯了姚岭,不肯和我们一起走。母亲将我拉到一边,说:“你和奶奶说,如果奶奶不去武汉,你就不做整容手术。”

奶奶终于答应和我们一起回武汉,乡亲们送她时,她说,这做的是什么事哦,老了老了,还要浪费孩子们的粮食。

趁着两个月的暑假,我做了整容手术。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如林间的新绿模样,明眸皓齿,脸颊桃红,颀长的脖子,显得身材高挑,我不禁有些得意地问,妈,我美吗?母亲说,美。在我们的眼里,你一直都是这世上最美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