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蚕丝的生和异常简单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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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真

两个孩子的母亲，悉尼大学传媒学硕士，全国发行量最大的生活方式类杂志《健康之友》杂志专题副总监，已出版书籍《看懂宝宝的身体语言》。

那天我把女儿放在电视机前，自己一个人一边蜷在沙发里看于娟的《此生未完成》，一边掉眼泪。女儿早就习惯了我情绪上的起起落落，过了很久，才轻轻地爬过来问我：“妈，你怎么了？”

我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摸着女儿的头发说：“妈妈在看一本书，看着看着就哭了。”女儿叹了口气：“是什么书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说着心里话：“如果有一天妈妈得了重病，你跟弟弟要乖乖的，让我少受点苦，利落地走算了。”

女儿显然没有听懂我的自言自语，不屈不挠地继续问我：“什么叫利落地走？”

我咬咬牙，解释说：“就是不经过特别治疗，很快地离开人世，比如拔管子，比如安乐死。”

“那你死掉了，我和弟弟怎么办？”

“妈妈总有一天会走在你们前面啊，宝宝。”我合上书，哀伤地看着女儿。女儿明显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她大声地反驳我：“妈妈你怎么能认为活着是为了自己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活着，不就是为了自己吗？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想。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的生存，涉及了各种人的命运和生活轨迹。

天啊，作为妈妈的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呢？

我慢慢地问女儿：“宝宝，你是说，如果妈妈得病了，你还是希望我克服病痛，继续挣扎地活着，对吗？”

女儿睁大眼睛问我：“妈妈上次你发高烧，不是跟我说，只要我和弟弟在你身边，你就不觉得自己生病了吗？”

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个妈妈。就算我身边有一个时刻提醒我生活中的小失误、让我经常忘记了辈分的女儿，可不管怎么说，我仍旧是她的妈妈。

做妈妈，就注定不能像18岁那年的梦想那样，行云流水般地无牵无挂、无所羁绊。做了妈妈，我在每次潇洒地背起行囊，放自己去流浪前，都会仔细想一想，孩子要喝的牛奶，会不会太烫？那么，如果做妈妈的女人得了重病呢？不，我们绝对不能一走了之。

我们总是抱怨，工作中的上司为什么不注重自己的成就，生活中的亲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叮嘱充耳不闻……可是，当女人真正要面对生离死别的选择时，陡然会发现自己的重要性。

生死对我们来说，可能只是一念之差，却会让我们最爱的亲人承受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的苦痛。虽然能不能苟活，由不得自己，但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为自己的亲人挣扎一下呢？

在病痛面前，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显得无力。可是，作为母亲，我们真的应该挺起身板，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孩子：你的妈妈不是懦夫，你的妈妈明知道这是一场打不赢的战役，也会坚持到最后。这些都会让你们知道，在今后的人生中，遇到类似的困难，可以失败，但是，决不能放弃。

那一晚，我带着女儿去散步。走到一半，我突然蹲下身子，认真地对女儿说：“宝宝，妈妈现在没有生病，也不会很快死去。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一定别忘了时刻提醒我，其实我的生命中还有你和弟弟，你们的感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这一次，我确定女儿是听懂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夕阳下，她的脸庞被映衬地凹凸有致。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女儿已经长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