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经营“破烂”:破事烂事事后是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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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阪惨遭同胞打脸

2009年，我在日本大阪留学。一到假日，我就喜欢骑辆旧自行车乱兜，随性拍些风景照。第二年，我突然迷上了街边被人随意丢弃的“破烂”：旧沙发、时钟、毛绒玩具……于是我挑些自己可以带走的小玩意儿，一回宿舍，就忙着清洁、消毒。起初，室友台湾小妹阿贞并不在意，等我的“破烂”越攒越多，她才好奇我是不是出身于“破烂王”之家。我大笑想当年我捡空瓶子、废报纸等破烂卖钱，捐给班上总是第一。阿贞说我再这么捡下去，非把宿舍整成垃圾站不可，既然有卖破烂的前科，就继续做买卖得了，或者送点给别人。事实上，我也这么想，积攒到一定时候，我就在宿舍区摆摊，至于定价由买家随意给，反正是些破烂玩意儿。

我以为这买卖在大学校园不好做，没想到摊子一铺开，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像1日手机、毛绒玩具等旧物，都有人要，而且买家也不抠门，付费基本对得住我的付出。也有人以物换物，对我千恩万谢，称是我救了他。这结果，令我喜出望外。我也因此走红，走哪儿都被人认出来，有人甚至专门找我预订想要的东西。

心斋桥购物街绵延数里，是低价市场，主要顾客为外来游客，人多却不拥挤。我可以骑着装有行李箱的自行车，轻松地穿梭，自在地拣破烂。在这里，我看中一台大彩电，却拿不准还能不能用。这时，三名男子突然过来，叽哩呱啦问我是不是抱不回去，要不要人帮忙。那蹩脚的日语显示他们不是日本人，我试探地用汉语问他们是否是中国人，他们当即他乡遇故人般高兴起来，问我来日本干什么，捡破烂干什么。谁知刚客气没几句，他们全都换了一副嘴脸教训起我来，称日本社会比较文明，自己不用的东西一般会丢在路边，方便需要的人捡回去物尽其用，希望我不要拿去谋利。我说这个我懂啊，比如方便来这儿打工或留学人士，捡个电视机临时用用。他们面面觑，突然说这电视机他们要了，其中一位居然伸手就抬。我正擦拭呢一一真是无语了，我也懒得怄气，手一松让给了他们。

这还不算极端。2010年年初，在阿贞的怂恿下，我拿了一些镜子、勺子、折叠椅等到道顿掘美食街摆摊。我们正闲聊着，来了一对年轻男女，操一口流利的日语，问我要个小折叠椅。我让他们随便挑，随便给点钱。谁知那女人急了，质问我凭什么给钱，说是早就注意到我在街头捡破烂，拿公共物资谋私利……我气不打一处来，让她把东西放下。阿贞在一旁也解释说毕竟我耗费了时间和精力，起码付出了清洁、消毒等劳动，好歹给点报酬。那个男的想给，可女的却不依不饶，说东西好好的在路旁，有人需要自然会捡，用不着我费神，她竟然用汉语荒唐地斥责我在“发国难财”！我要她闭嘴，没想到，她竟扇了我一个嘴巴：“让你给中国丢脸！”尽管男子挡了一下，但我的脸还是给刮到。阿贞质问女的为什么打人，各色路人开始围观。我还真不想让日本人看笑话，放过了他们，收拾东西准备转移。那个男的一边赔不是一边付钱给阿贞，抓起折叠椅，拖起女人就跑。

幸好理解的人居多，让我的心灵不至于很受伤。这一年是毕业年，临走前，在此起彼伏的“谢谢”声中，我愉快地败光了所有的“破烂积蓄”。

到洛杉矶被警局传唤

2011年3月，我去美国洛杉矶姨妈那儿工作，却没能坚持住，又跑去学习平面设计了。有在日本卖破烂的经历和经验，我理所当然又打起破烂的主意。我抽空盘了间小店面，简单装修了一下，既为销售破烂，又用来办公学习。姨妈大方地赠我一辆旧车代步，我就依靠它将一些体积较大的东西拖回小店。

号称洛杉矶市中心最繁忙的Sprlng大街，我就是在交通高峰时段路过此地，轻松地从一个垃圾箱旁边捡到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居然还是上着锁的。等回到店里，我费了好大劲把锁弄掉，掀开箱子我立即傻了眼：里面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写满汉字的日记本，有一块块的红布条，有一个装有照片的相框和几本小影集。这应该是华裔遗失或丢弃的物品。怎么处置才好呢？我忐忑不安地在注册不久的Face― book上发了一条消息，却迟迟未引起谁的关注。于是，我把小木箱擦干净摆在一角，静待事情发展变化。

三天后，我刚放学回来，才开店门，就蹿过来一对华裔老夫妻。他们劈头就问是不是我这儿收存一个小木箱。我能看出来，他们就是照片上的人，于是赶紧笑脸相迎。我一边讲事情经过，一边飞快取过小木箱，交到他们手上。老头子迫不及待地转到箱子上锁的一面，顿时脸色大变，很不高兴。老太太也沉着脸，问我怎么把锁给撬掉了。我连忙解释，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东西没动，日记更没有看过。老头子还是不满意，说我没有权力撬开人家的隐私。老太太更严肃地说，这是美国，是法治国家，她可以上法庭告我。我窘死了，幸亏进来一名年轻男子，是他们的儿子。他得知详情后，先批评了我几句，接着安抚父母并把他们支走。然后，大概不想我太沮丧吧，开导我说东西反正没丢，又是同胞，不会追究的。末了，他诚恳地感谢我，帮他父母守住了那份一生中最珍贵的纪念。我终于转忧为喜，也感谢他的理解和宽容。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在Facebook，我也终于知道，这小木箱是他父母怄气时，他母亲故意丢掉的。等气消了老两口再去看时，就傻眼了。他们本来想报警，多亏上了 Facebook有看到消息，于是连回复都没顾上，就前后脚地赶过来。

当然那只小小的旧木箱，在我后来捡到的一只行李箱面前，只能屈尊于“破烂”行列。因为后者是一个几乎全新的德国著名品牌Rinowa的香槟金色行李箱。

2011年父亲节那天，我在公路边拣到箱子时，尽管里里外外都有点脏，我却爱不释手。放在店里又擦又拭的，舍不得摆上柜台。直到一天上午，来了两名警员，问我有没有捡到一只行李箱，我才茫茫然从桌子底下轻轻地拖出来。我紧张地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没有说什么，走了一下侦查程序，便请我去警局走一趟。我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坚持要告诉姨妈，他们同意了，并且让我不妨通知律师。原来，这只行李箱关系到一桩命案，一名年轻女歌手被人杀害、肢解，尸体分装进几个行李箱。这只箱子不慎掉落路边，撞开了，尸块全部滚下了路面……歹徒很快落网，追查这只行李箱就成了警方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得知这信息顿时不寒而栗，想起自己擦拭的红色痕迹是血，就头皮发麻、毛发倒竖。带警员去确认拾物现场时，我的腿直打哆嗦，仿佛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我几乎大病了一场，把店关了整整一周，才缓过气来。之后，在Facebook上尽情一吐，以祛除晦气。我不知道这事怎么就让几个发小知道了。他们居然跟帖，说千辛万苦翻墙找到了我，没想到就碰到这么好玩的事情。想想自己这破烂卖的，跌宕起伏，啼笑皆非。

回香港遭遇“风水”问责

也许因为这件事，我的“破烂”店名声大振，但我此后捡东西都特别小心。就在我以为这店就这样要步入佳境了，岂料男友“香港――洛杉矶”的往返几次后，就把我的店给叫停了。

2012年10月14日，我确定留港，依然操持着“破烂”店。由于经验丰富，这次前期工作做得非常轻松。开张那天，一些Facebook上的香港网友都来捧场。当然得空时，我依然光顾垃圾箱以及周边，男友也养成了捡破烂的习惯。忙完正经事，我们更多将“破烂”店当作休闲屋，对着收集来的准古董端详，开着或荤或素的玩笑。

2013年1月20日傍晚，我独自坐在店里，在 Facebook上分享生活。一位老伯拎着―张婴儿床进来，啪地给扔在地上，厉声质问我这东西的来历。我完全被他的气势整懵了，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他顿了顿，接着气呼呼地提醒，床是半个月前从我这里淘去的。我终于想起来了，10号那天我正和网友畅谈“厉行节约、反对浪费”，就是这个老伯买的这张婴儿床。我赶紧让他消消气，并且迅速给他倒了杯水。可他居然拒绝我的示好，继续气鼓鼓的。我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才结结巴巴说，小孙子自从睡了这张床，三天两头病。我说这是季节变换，宝宝可能一时不适应吧。他摇头，一口咬定就是床的问题。我很困惑，这么好的床能有什么问题，况且全都做过消毒处理。见我实在不开窍，他终于猛烈开火称很怀疑这张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原主人不幸夭折，坏了风水。

我不想跟老伯计较，爽快给他退钱。然后我给男友打电话，一边说一边乐。1小时后，男友过来，令我吃惊地是他拎起了婴儿床，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说声“我扔掉”转身就去扔了。等他回来，我连忙问为什么。他把“风水”说得连我头发末端，都有电过的感觉。这事让我知道，卖破烂在香港的某些风险。“你不清楚每件东西的来历，怎么确定谁有问题谁没问题？”男友说，碰到有人莫名其妙来交涉、退货，东西肯定就存在“风水”问题，就应该毫不心疼地扔掉或者销毁。

春节期间，十几名发小专程赶到香港，为我庆生。他们不去别处，就窝在破烂堆身边。为此，我早早打烊，大家欢饮畅聊，有的还微博直播。不知不觉，时近午夜，大家达成共识：我这个“破烂”潮人，有必要指导两三个发小，在北京开店。发小也认为，废物回收再利用的春天，真的要来了。何况，每一件“破烂”背后，都有一段趣味人生；而每一个卖破烂的，都可以书写很多精彩的人生故事。这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