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有点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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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当然没有忘记乡下的老父亲，与妻子相商后，便将父亲接进城来。

父亲总是很有人缘，进城没几天就与左邻右舍混得很熟。所有的住户差不多都装修完了，只是好些人家还没装防盗门。上门推销防盗门的厂家很多，邻里们纷纷议论：如果几家联合起来安装同一厂家的，价格要优惠许多。说归说，没有人愿意牵头。没想到热情憨厚的父亲，竟主动当起了牵头人。

我埋怨他说：“咱家已经装好，别人家您就别操心了。您不懂，城里人和乡下人不一样。”

父亲说：“是人家自己掏钱，我只是牵牵线。”

“话虽这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行了，行了。”父亲不耐烦地摇着布满老茧的大手唠叨起来，“你们城里人懂什么?在乡下，搬家都是靠邻里帮忙，哪像你们，还要请什么搬家公司。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的忙都不帮，还帮谁?”

十余户防盗门安装完毕，父亲与安装师傅已经打得火热。临走时，安装师傅一再向住户承诺：“有事，你们就让这位老师傅跟我联系好了。“并当众给父亲留下名片。

一时间，父亲在院里的知名度大增。以前跟我见面不打招呼的邻居，现在变得非常热情。我有些受宠若惊，脸上似乎光彩了许多。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听到门铃响便去开门，只见二楼邻居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我想麻烦你联系一下安装防盗门的师傅，听说他是你们家亲戚。”

我赶紧解释：“他不是我们家亲戚。”

“那是朋友了?”

父亲闻声探出头来“什么事呵?”

“我家防盗门的锁不好使，锁上了就不容易打开。您能请厂家派人来修修吗?”

父亲满口应承下来，并当场给厂家打电话，但无人接听。父亲说：“甭担心，一联系上，我就告诉你。”

第二天，电话依然无人接听。父亲有些急，便按名片上的地址从城东跑到城西，却发现厂家早已人去楼空。

过了两天，二楼邻居的门锁彻底打不开了，请了开锁公司的人来开。接着，三楼和五楼的邻居也因为门锁来找父亲。

“不是你给介绍的厂家吗，你怎么会找不着了呢?”

父亲怯怯地辩解：“以前我跟厂家的人也不认识，为了行个方便，我就帮着牵了线。”

邻居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父亲：“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的熟人呢。我们是为了照顾你的面子，才装了这种防盗门。咳，算我倒霉!”说完，拂袖而去。内疚的父亲想赔礼道歉，还没找到合适的词儿，人家已经走远了。

随后几天，好像我得了什么瘟疫，院子里的人见了我不是低着头，就是绕着走。父亲也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出门了。

星期天，我带父亲出去散心。离家很远了，他的话一下多起来，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回到家时，我们听见楼道传来这样的对话：

“城里人让乡下人给哄了。他儿子家都不装这种门，倒让咱们装。”

“是呵，他不认识人家，能替人家拉生意吗?”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连邻居都不放过!”

父亲的脸一下变得铁青，晚上没有吃饭，只是呆呆地闷着不出声。第二天，父亲就回了乡下，从此再也不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