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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爱情这种东西,就如同他和她的名字,一个早晨,一个夜晚,纵使相同,终要错过。
①
大一报到那天,班主任按照名册点名,陆小辰很认真地听,唯恐听不清楚自己的名字。终于,她很清晰地听到“陆小辰”三个字,嗖地站起来,可还没等她喊到,就有人抢了先,她前排的男生,很响亮地答了声到。老师和同学齐齐地把目光转移过来,陆小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哎,你怎么,你怎么冒名顶替啊?
男生回过头来,先是莫名其妙,接着扬起嘴角笑,谁冒名顶替了?难道你把这个名字申请专利了吗?我姓陆,早晨出生,得名小晨。
同学们在笑,老师竟也在微笑着看热闹,她仰起头,我没申请专利怎么了,我也姓陆,晚上出生,满天星辰,得名小辰。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怎么不叫陆小晚、陆小星什么的?
她咬牙切齿,那你怎么不叫陆小早、陆小阳什么的?
同学们笑得更凶了。有的说,真是缘分啊;有的说,以后一个叫男陆小晨,一个叫女陆小辰吧;还有的说,男人得让着女人,你干脆改名叫陆小凤吧……
②
寝室里的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陆小辰身上,上铺的绢子说,如果我和他同名,高兴还来不及,他可算数一数二的帅哥,听说篮球水平相当不错呢!
陆小辰正在喝水,当场来了个人工喷泉,就他,还数一数二?没气度,没素质,篮球打得好又怎么样。最后还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冒了句,以后就叫他陆可恨,对,就这么叫!
自此,每天与陆可恨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总是对她坏坏地笑,打招呼时会郑重其事地说,你好,陆小晚!她恨透了他那种的笑,找尽机会惩治他。
比如,上课他回答问题时,她在后边踢他的椅子,撞到他腿上,他不由得哎哟一声;再比如,他低头偷看体育杂志时,她假装笔掉到前面,俯身过去捡时一把拉下他的杂志,举手,报告老师,有人看课外书!
他传给她一张字条,写着,我记住你了,陆小晚!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空隙,她把字条揉成团,从他的衣领里塞进去,他猛地回头抓住她的手,她狠狠瞪他,放低声音说,放手!不然我喊非礼了!他加大了力度,回她,是你先摸我的,要喊也是我喊!
正在这时,一声标准的女高音说,陆小晨,干什么呢?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在前,她在后,走入老师办公室。年轻的女英语老师严肃下还带着笑意,女陆小辰,我叫男陆小晨过来,又没叫你,你跟着来做什么?不会是因为名字相同,就难舍难分吧?
③
英语老师的话被当时也在场的课代表传出来就变了味道,说什么,两个陆小晨不仅上课时眉来眼去,到老师办公室都是手挽手肩并肩,连老师都说他们难舍难分呢!
这可气坏了陆小辰,在食堂看到陆可恨,连打饭都顾不上了,冲上去,哎,那么多流言蜚语,你怎么不去解释?
他手里端着餐盘,径直向前走,她跟在他身后,不耐烦地喊,哎,和你说话呢!
他在自己班同学的就餐位置上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问,我没有名字吗?你哎哎哎的,哎谁呢?
她握紧拳头,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哎”你,怎么了?话一出口,惊爆四座,她才在陆可恨那招摇的笑声中明白过来,脸红一片,转身跑出了食堂。
陆小辰气鼓鼓地回到寝室,对着集体照片上被她画了红圈的陆可恨骂了半天,也没消下气来。寝室电话响起,竟然是他。一本正经地说,生气了?刚才遇到绢子,说你没吃饭,为了我,值得吗?
她火气更大了,我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不吃,要你管?
他笑着,好了好了,下楼吧,我带了饭给你。没等她回答,他又补充一句,快下来,不然我就在楼下喊,你爱上我了!
他买了份套餐给她,不许她上楼吃,说是怕她因恨生恨,回寝室会把饭倒掉,非逼迫她在宿舍一楼当着他的面吃掉。自然,威胁她的借口还是那一条。
她乖乖地吃掉了那盒饭,他递过一张纸巾,她撅着嘴没有接。陆可恨摇着头笑笑,竟然亲自为她擦了擦嘴,这个动作的的确确让她惊呆了,随之心跳,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④
食堂绯闻还是很快在班里传开了,全班六十几人,见到她,都是意味深长地笑,就连寝室的姐妹们都问她,你是不是变相表白啊?这招用得挺绝!而陆小辰的一反常态,不再解释,就更让大家确信事情的真实程度。
自那次以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即使他那坏坏的笑,都会令她心跳不已。她也曾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睁眼闭眼都是陆可恨的影子。
她顷刻领悟了那句真理,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有两种方式,一是刻意靠近,二是刻意作对。也许从第一天,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对着她的时候,就已经在她心底根深蒂固,只是那时的她,只以为刻意作对是真的讨厌,而非风月之事。
那天,她听说他会参加篮球比赛,就假装去校园超市买了瓶冰镇矿泉水,因而路过篮球场。他穿着蓝色队服,动作敏捷,运球传球,都是那么吸引她的视线,在此之前,她承认自己对篮球毫无半点兴趣。
中场休息,她怕他会看到自己,刚要离开,却看到有几个陌生的女生把他围上,有的递水,有的递毛巾。陆小辰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大踏步地走过去,坚定地喊了一声,小晨!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看到她,闪开几个女生,主动接过她手里那瓶水,还轻拍了拍她的头说,真听话,就知道我打完比赛必须喝冰镇矿泉水。
她在几个女生醋意的注视下,语气温柔,少喝点,别冰到胃!
⑤
寝室里的其他人已经不再惊异于陆小辰每晚接到他的电话,当然,对于彼此叫对方小辰或是小晨,也见惯不怪了。与此同时,她常常会感到不安,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字,抑或是喜欢。
系里组织春游,在大巴上,她忽然一阵头晕恶心。坐在身边的绢子连问,小辰,没事吧?她摇头,以为自己可以挺过去,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脸色苍白起来。她喊司机停车,立刻捂着嘴跑下车去。
在路边吐了一阵,有人轻敲她的背,然后是一张纸巾,洁白的,熟悉的。他又把已经拧开盖子的水瓶给她,还有白色的小药片。他的语气像对孩子一样,上车前问过你要不要吃晕车药,你还说没事,现在不舒服了吧,不听话!
她只接水,不接药,有点撒娇,我讨厌吃药。他皱眉,你如果不吃,我可要亲自喂你了。身后是一阵起哄的声音,她又红了脸,不得不把药片吞下去,满心温暖,难以言表。
也就是那天,她无意间听到前边爬山的几个男生说笑,陆小晨那小子真是有水平,当初我就开玩笑说一句,他要是能追上女陆小辰,我就把CBA签名的篮球送给他,没想到,这么容易还真被他追上了……
她在一瞬间颤抖不已。他与后边的同学一起爬上来,蹲在她身边,轻声问,还不舒服吗?她没有看他,眼睛始终落在地上,那些桃花瓣纷纷落下,已是4月天,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拉她的袖角,说话啊,别让我担心。
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滴下来,站起来向山顶走去,头也没回。
⑥
她再没同他讲话,从山上到山下,从郊外到学校,还与别人调换了座位。他问过她,我惹你了吗?
他说我有什么错,你说出来,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她甩开他的手,冷笑,陆小晨,你凭什么说我无理取闹?你是我的什么人?
望着他的背影,她眼泪簌簌地落下来,那句像是在对他说,其实也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同样的名字,却毫无关系。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调换了位子,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依旧是有老师叫他的时候,她会站起来,依旧是有人开他们的玩笑,依旧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是,她知道,其实一切都变了,她只是他玩笑时的赌注,自己的身价,在他眼里,只值一个篮球。
那段时间,邻班的周可正在以强大的攻势追求陆小辰,周可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一米八的身高,眉眼间也带着几分坏坏的样子,只是,她无法忘记他。
转眼暑假,转眼开学,传出了陆小晨正在与系花谈恋爱的消息。她一直告诉自己听不到听不到,别人说他们多么亲热,多么般配,她都听不到。
那天在操场上,一个还没有她个子高的男生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送给她一枝玫瑰花。刚好迎面走来了陆小晨,身边还有个为他拿着衣服的系花,两人有说有笑,格外刺眼。
最令她无法接受的并非看到了他们,而是他竟然对着她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系花的目光也落到了那枝玫瑰花上,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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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可怜的自尊被践踏了,被抹杀了,她发疯一样忍受不了他的嘲讽,她把那枝花扔在地上,踩在脚下,绝尘而去。
她生日那天,周可送的蛋糕和一束洁白的百合,她都接受了。她对周可说,你能永远记住我的生日吗?周可坚定地点头,她说好,以后我要你年年为我过生日。
有人起哄周可请客祝贺一下。周可请了,就在学校的高级餐厅里,去的人很多,唯独没有他的身影。她躲在卫生间里,眼泪流了满脸,他没来,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吧。
周可亦是个懂得体贴的男生,同样对她百般呵护,只是,她再也找不到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那些美好,都被一个与自己同名的人自私地掠走了。
就这样不疼不痒地过到大四。这期间,他换了很多女朋友,而她的身边,始终只是周可,并非如此真爱,而让她慰藉的是,周可身上毕竟可以找到陆小晨的影子。
毕业前夕,她没有答应周可去上海,而是选择背道而驰,她知道,没有爱情的恋情,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离校前,他找过她,她多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比如对当年之事的解释,比如与爱情有关的一句话,即使一个字,可他只是简单地问她,你选择去了哪里?
她平静地说,与你有关?
他摇头,无关!
她保持僵硬的平静,既然无关,又何必在意?
⑧
她离校那天,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周可送她上了火车。
她说,周可,对不起!原谅我始终没有爱过你。
周可眼泪漾了出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顿了顿,还记得那次春游吗?爬山时我知道你在身后,故意编造了一个谎言,因为我早就开始注意你,几次找机会接近你,你都没有反应,我知道,问题出在陆小晨身上。
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周可走过去扶住她,其实那时候陆小晨根本不认识我,而我也知道,爬山时人很多,你根本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即使日后你们对质这件事情,也不会知道是我……
列车隆隆的噪音掩盖了她的哭声,她本想打周可一巴掌,可是手举到半空,却没有落下。有时候,爱情这种东西,就如同他和她的名字,一个早晨,一个夜晚,纵使相同,终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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