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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浆时光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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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我在一家新成立的小报做兼职编辑。虽是小报,也有大批的人来应聘。那个做接待工作的女人长着一张马脸,常趾高气扬地为难新来的。工资没有,只有用了稿才有一点可怜的稿费,否则,白忙乎。上层的主意变得快过孩儿脸,一会指东,一会指西,把我们这帮人搞得头昏脑胀、目光呆滞。

有一天,晚上10点钟才做好版子,还不知明天会不会给毙掉。几个女孩默默地走出大楼,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囊中羞涩,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在马路上闲逛。在中山路上,看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豆浆店,大家欢呼一声:“哈哈,喝浆喽。”

2元钱一杯的甜豆浆,随你坐到几时,比那些时髦的咖啡馆便宜多了。

以后的日子,我们常轮流请客,相约豆浆店,坐下来聊聊心中郁闷。

每个人都有自己辛酸的生活史,跑到这家小报来是纯属意外。安文一脸淑女,却是与领导拍着桌子辞了职的;欣的丈夫出国,她做留守女士,寂寞难耐;倩是化妆师,一直想做时尚版,想当杨青青第二;芬则从家乡离了婚,以抛夫弃子的代价到外面来谋求发展;我是因为厌倦了刻板单调,希望能有所改变。

可是,碰到这么一个单位,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偌大一个城市,认识几个朋友不易,我们开始频频聚会,在工作中也互相帮衬,例如吃饭时替跑外稿的留一份盒饭,为此与马脸女人斗智斗勇;为了上稿而互相争取,得了稿费就请大家喝浆。喝浆的时候讨论报社的状况,看那帮人争权夺利,有点诧异,更多好笑,像看成人笑话似的。在这里,认识了好多复杂的人,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事,长了见识。

那时我们都挺穷,就玩穷人的游戏。我们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常骑了到处去逛。为了买一件时髦又便宜的小衫子,我和安文骑了车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里去,发现了一家卖陶的小店,定做了好多陶制的挂件。倩在她家附近找到一处吃火锅的好地方,有新鲜又便宜的猪脑子,我们就骑车赶到城西。吃了饭到倩家留宿,买一瓶红酒掩在包里,跟她独居的父亲打过哈哈以后,缩在她的小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通宵看《失乐园》,趁着酒意讨论的重要性。芬被房东赶出来,大家忙着为她找房子,在离豆浆店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人家的尾房。搬家那天,有男伴的出劳力,没有的就去买菜买水果。为了做一顿简单的晚饭,忙翻了这帮笨女人。大家围着屋内唯一的小木桌,一边站着举杯,一边说,明天会更好。

报社终于没有办下去,我们都急于另找出路,聚会越来越少。安文的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比换工作还勤;欣终于可以出国了;倩豁出去了,准备到北京去谋求发展;芬做了一家服装店的营业小姐,天天怨声载道;我则老老实实回到原单位拿薪水糊口,只在业余时间写点小稿赚零花钱。

有一天,安文打电话来,说那家豆浆店要拆了。我们又约齐了,去喝最后一次浆。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人人脸上都有了倦意,而明天还没有更好的预兆。大家都埋头苦喝,打趣说女人还是应该嫁得好。可放眼望去,未嫁的在忙乎,嫁掉的也没闲着,深觉,这条路也难走。喝到半夜三更,仍旧自行车代步。我们东南西北各有归途遥遥,挥挥手道再见,笑声依然是清脆的。

终于,豆浆店拆了,朋友,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