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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膝斋图》与元代文人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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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先生对中国艺术的美感做过一个划分,将宋元两朝归在受禅宗哲学影响、以“韵”为客体、“意”为主体、“妙悟”为中介的“境界美”之中。然而同属的宋元,在面貌上却有着极大的不同。不同于宋画山水中的勃勃生机,以元四家为首的元山水,集体呈现出一片“孤冷”的气氛。以元四家中倪瓒的代表作《容膝斋图》为例,经历宋元变革之后,山水画呈现出一种新的面貌。

元以前,山水画在五代至宋中经历了一次写实山水的高峰,诞生了:范宽、李成、郭熙、董源、马远,等诸多大师。他们用纷繁复杂的笔法,细致入微的墨色分层,精细严密的作风,将写实风格的山水推向了顶峰。元代的山水绘画没有沿着这条水到渠成的道路一直走下来,而是无奈开始了对一种截然不同面貌的探索。

自1234年到1276年间,蒙古的铁骑长驱直入,打败了早已腐败不堪的南宋王朝,建立了中国古代史上最为巨大的版图,结束了中国自唐朝末年以来如同魔咒一般持久的分裂局面。可是元朝对于汉族文人们却不能算个好时代。元朝统治者在统一战争初期就已经实行过多次的屠城和严酷的镇压政策。元朝建立之后,对汉族仕人亦采取了严格的防范与压制的政策。从元代早期开始,被统治的汉族文人们就在用画表示着对蒙古族统治的反抗。比如郑思肖在他的墨兰图中提诗,“向来俯首问义皇,汝是何人到此乡?未有画前开鼻孔,满天浮动古馨香。”写得虽然隐晦,但是家国不再的忧愤悲凉,还是看的出来。还有元初的画家龚开,怀着一身的“遗民”心情画了大名鼎鼎的《骏骨图》。倪瓒曾经在龚开的画上跋文,说画中的马是龚开困境的写照,说他悲惨的一生。倪瓒对很多消极抵抗蒙古族统治的画家的画都做过赞赏性的题跋,例如钱选、赵孟,他对赵孟甚至可以说是崇拜的。这些赞赏与跋文,也体现了他对当时汉族文人命运的悲凉感受。整体社会文化环境的冰冷残酷,使在仕途上难蹬独木桥的汉族文人们不自觉的抵制着软弱的宋氏王朝以来的画风,将自己的目光望向高古,跳过宋以来积累成熟的各种优雅的渲染、纷繁的复杂的层次、变化多端的手法,开始从最质朴勾勒探索。

倪瓒的《容膝斋图》上有一段倪瓒亲笔的题字,讲述了这幅画的来历。这幅画和倪瓒的其他很多幅画一样,都是为和他同路的清高友人所作。倪瓒的画风受黄公望影响颇深,早期同黄公望一样学习董源一派,后来又和黄公望一样抛弃了董源。事实上元代的很多山水画家都经过了这个历程,这也许是一种时代的不约而同。这幅画仍然是倪瓒典型的“一河两岸”式构图,元代的很多画家都喜欢画这种隔岸的山水。这种隔岸的感觉正像元代文人的人生:他们被排斥在真正的统治阶层之外,他们被排斥在他们的理想抱负之外。画面的近景处是一片平平的开阔地,这是河岸。这幅画虽然是竖轴,但是依然画的很平,平直,平淡。不同于范宽等前辈的“黑山”,倪瓒的山石画的很白。他的画法很简练,只用一些由侧锋勾勒出的折线表明石块的基本形状。不像宋代画家们一遍遍的皴擦点染。宋代画家们的画如同朱子理学,画的是理。元代的画家们极力要跳出这个藩篱。元代山水画的革命味就在这里体现。文人们开始观照自己。曾有人讥笑倪瓒画竹像茅草,倪瓒还为此得意,说他画的是心,不管别人。倪瓒极少用浓墨,石块上惜墨如金的黑苔点,恰好打破淡墨勾勒的单调。由石隙间生发出的几株不辨品种的树,长的很枯瘦,树叶不甚茂密,荒疏而寥落。这就是他的心境。这些树的树梢一直向上延伸,到达画面二分之一的地方,自然的将观者的视线接上对岸的沙洲。他的做法刻意拉平了距离,使河两岸的分量被处理的一样重。这种平均的作法消弭了画面跌宕起伏的情绪。观者的视线不会像看宋画一样处在一种捉迷藏式的、充满兴趣的丰富的流转与寻找状态,而是对着眼前不大的一点山水一直看,一直看。元代山水画最具有代表性的疏松干涩皴法,在这幅画中典型的体现。观者再看不到前人喜欢的大片晕染,全篇都是皴皴擦擦的干笔。这种质感使画面抛弃了以往的湿润味道――那种南宋以来的凉凉的忧愁。转而呈现出一股地老天荒的冰冷与孤独。这种孤独甚至是冷漠的,冷眼旁观的。画面使观者就盯着这种平静的苍茫。这个画面营造的并不丰富,却很直白。这幅画已经看不出什么自然了,只看得到一种情绪。

他的画中的几个元素:白、疏松又极简的用笔、平静而毫无感情起伏的构图、细瘦又高挑的树木,统统都指向一种平静又孤冷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自然山水的情绪,而是人的情绪。另外我们来注意一下这幅画完成的时间,在他七十二岁高龄的时候,元朝灭亡,明朝新始。他已经是一个曾经享尽荣华又曾落魄流离、孤高洁癖又看过王朝兴灭更迭的老人。现在看看这个藏在树后的茅草亭,这就是他所认为的容身之处,就是连四壁都无的一个茅草亭而已。《容膝斋图》就像一个总结:这就是元代文人的心情,他们退而又退,减之又减,却在生活与时间的长河中无路可退。这幅画作为元代山水的代表作之一,代表了元代文人的无声宣言。他们用一种简无可简的白,用一种平静冷淡的笔法,用山水在观照自己不济的时运、命运。山水画的革命已经完成了,不同与以前的山水就是山水,山水从此被赋予了新的内涵,文人变成了山水。

参考文献:

[1][美]高居翰著,宋伟航译.隔江山色:元代绘画(1279-1368)[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8.

作者简介:

杨子婧,云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