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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配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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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佳尧只身前往H城的时候,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刚刚结束。任课教师集中去市教委批阅卷子,全体高三学生放假一天。假期归来,没有几个人发现班里少了一个马佳尧。

毕竟,高三的时光,人人自危,终日惶惶。

佳尧没有等成绩出来就出发了,能考多少分,自己心里终归有数吧。她习惯性地咬着下嘴唇,眼睛微眯,如同一个近视的人弄丢了自己的眼镜却努力试图看清所有东西那样。

火车驶入站台,检票,上车找到座位,直到火车鸣笛缓缓启动,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清晨的月台,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口照射进来,仿佛能看见斑斓的光晕。去H城的乘客一反常态得少,佳尧把头轻轻抵在玻璃窗上,耳机里的音乐声如同涨潮的海水把人淹没在一片纯白的忧伤里,不可自拔――

谁说不能黑白配/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够如此的绝对

曾经有人这样唱过/白天它不懂夜的黑/你却懂得我的美

原本乘汽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的火车一路走走停停,用了五个小时,况且票价也差不多。本应该惜时如金的毕业班学生,佳尧却选择了坐火车,怪吧?

怪。这是佳尧最喜欢用来自嘲的词语。她把怪当作上帝对自己这样一个无父无母自幼便遭人遗弃的孩子的最后一丝自我宽慰。

每当佳尧以此自嘲时,杜景宇总会停下手边的事,紧紧牵着她的手,藉此传递一些温暖与力量。他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板起脸,假装生气:“哼哼,谁要再敢这样说。小心我的拳头……”而佳尧,总会适时做出小女生害怕的样子,蒙混过关。

可那些关于孤单童年的往事并非能够如此轻易遗忘。

寂寞,过早地在佳尧稚嫩的心田里埋下种子。伴随着缓慢、艰难的童年时光,成长着,隐隐作痛着。

走出喧闹阴暗的H城火车站,耀眼的阳光照得佳尧一阵眩晕。拿出手机想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可看着一列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最终作罢。

最想要联系的那个人,景宇,出国比赛还没有回来吧?他知道自己来H城参加c大的考试会怎样呢,愤怒,生气?有差别吗?佳尧笑自己,左手按下了手机关机键。

2、在学校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有像马佳尧这样因为多次英语单科直逼满分,被每位英语老师奉为学生榜样的;也有像杜景宇一样,运动神经发达,在不同比赛里独领、大放异彩的。

往往,这两种人,冰火两重,互不能容。而他们,杜景宇和马佳尧,在所谓往往发生之前――相遇。

一年级结束之后,根据高考科目组合不同,所有人重新分班。几乎所有的艺术,体育特长生都进了文科班。混混沌沌的两年过去,大学,对于他们不是太遥远的事情。

报到第一天,杜景宇睡过了头,骑着脚踏车一路狂飙,终于在铃响前赶到教室。环顾四周,各大角落已被“亲爱”的队友霸占,在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里,杜景宇找到了仅剩的两个宝座――讲台正对面第一排的两个座位。他撇撇嘴,走过去坐下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犹如一座小山,在平原大地上就这样凸显出来。

兴致缺缺地和周围人打了招呼,他倒是对右手边依然空着的座位的主人产生了好奇。

有意思,开学第一天,竟然比我来得还迟,太不给面子啦!而这份好奇在看到落座的是个个子娇小、面容素净眼睛深遂、身着男式短袖格子衬衣的女生时被放大到无穷。

她写的一手漂亮的字,正楷字清秀却不失刚毅,草字飘逸洒脱,如行云流水。可每当别人夸她字体好看的时候,她的微笑总是有那么一丝不自然。是自己看错了吗?杜景宇想知道。

她其他科目成绩平平,惟独英语出类拔萃,一张堪称完美的试卷总会在英语组中被所有老师传阅、赞美。

她非常爱笑,人缘很好。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丝笑意只能牵动她的嘴角。她的眸子里没有快乐,好比一方深潭,清澈却不见底,自然也就看不见涟漪……

杜景宇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对马佳尧有了这么多了解,还有随之而来更多的疑问。这一切困惑着他,让他无法像对待别人一般和她相处。他只能习惯性地在课堂上睡觉,在排球场上发泄他无穷的精力。

曾有人说:

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如同直线间的关系。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永不牵扯,这是异面;

因为一些人,一些事产生交集,此后又各自奔向不同的命运之旅的是相交;

朝夕相处却不能触及彼此内心的是平行;

有如双牛花,紧紧缠统,任时空,命远都不能改变他们的是重合。

与佳尧的相识,让杜景宇相信他们就是那两条重台的直线。

3、杜景宇训练的项目是排球。一个算不上红火的体育运动。每天下午三点之后都是他的训练时间,体能、力量、战术、心理一个都不能少。练得好,即可早早走人。不好,就不仅仅是留下加练的问题了,还要负责清理偌大的训练场。满场可见的排球,被汗水打湿的每一寸地板,对每一个被留下的人来说无疑都是一种折磨。

可这就是代价。平日里它是汗水,是责骂,是满身伤痛。比赛时,是荣誉,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一锤定音的买卖。

这天,杜景宇正常训练结束后和被留下来的兄弟招呼了一声就走出了体育馆。跑回教室,选择性地抄下黑板上布置的作业,收拾好书包,转身离去,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他低头在座位下寻找,以为自己掉了什么东西,却意外发现一个做工精细的银制十字架。他握在手里把玩,应该是蛮贵重的东西,怎么掉在这里了?算了,遇见我是你福气,暂时收留你好了。

起身,把十字架放进口袋,哼着歌向教室外面走。只见佳尧用力地推开门,犹如一阵风与他擦肩而过,乒乒乓乓地在抽屉里一阵翻找,然后仿佛被吸去了所有力气再也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瘫坐在椅子上。

杜景宇站定在她身边,像记忆里小时候无所不能的魔法师一样.慢慢把手心摊开,问:“你在找这个吗?”

“原来在你这儿!”佳尧惊喜地接过十字架,贴在自己的心口。她轻轻地舒了口气,笑着,仰起脸:“说吧,要我怎么答谢你?”

那个微笑,杜景宇确定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的他所以为的真正的微笑,有着北方凛冽寒冬中一粒种子破土而出的美好姿态。

“是你不说的啊,”佳尧显然不明白对方发愣的原因,“一瓶汽水,我说了算。”敲敲桌子,示意一起出去。

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瓶屈臣氏苏打水。两人朝操场走去,最后,佳尧躺在最高的观众席上,不肯下来了。

“你注意点啊,别滚下来。”杜景宇有点担心。

“今天星星好多啊。”她回了一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

“呵,没想到你对天文地理有研究。”杜景宇小声咕哝。“砰”地一下,易拉罐汽太足,溅得他满身汽水,很是狼狈。

“哈,哈哈…”佳尧很没风度地

笑了起来,“不要背地里说人坏话,有人看着呢。

“你信上帝?”

“唔,不信。”佳尧喉咙里含着汽水,模糊不清地应着。

“你不戴着那个十字架的吗?”杜景宇好奇。

佳尧沉默了一会,反过来问起杜景宇:“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一直陪伴你的?

“有吧,”杜景宇想了想:“亲人,家,还有,名字……怎么问这个?”

“亲人,家,名字…”佳尧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这些我都没有。”

也许是星星太过明亮,苏打水的味道太过让人迷恋,佳尧的声音多了许多让人不明白的情绪,内心的一处柔软,莫名地被牵动了。

“我,是一个弃婴。”这句话,佳尧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杜景宇露出惊讶的神色,向上看的眼神变得幽邃复杂,似怜惜似不忍。

“我被马尧街上的人捡到,送进孤儿院,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马尧街上的爷爷奶奶都说,我是最聪明最懂事的小姑娘。被捡到的时候,我的脖子上就挂着这个,可能他们信吧。一直以来十字架就是我的依靠,有它仿佛就有了所有力量。”佳尧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没有焦距般地盯着某处。

杜景宇知道,她所说的他们是她的父母。

“你们都说我的宇好看,有谁知道那是我从小学起帮同学写作业赚钱练出来的呢?那时候真的很傻啊,想存好多钱找他们来着的。”

“稍微大一点,知道外国人信仰上帝,就拼命学英语,好像这样就能离上帝近一些。报到那天,我被一个女人拦在路上,她又哭又笑的,抱着我直喊‘宝宝’,说是我妈妈。应该没错吧,说的情况和马尧街的爷爷奶奶们说的一模一样。”

佳尧淡淡的几句话,却给杜景宇莫大的震撼。

佳尧用手指敲着汽水罐,发出轻轻的声响:“说出来我都不信,她竟然真的住在国外。”

“那你会跟她走吗?”杜景宇按捺不住那份急切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心绪。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了。她还一直喊着我宝宝啊宝宝,呵。”

“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家?”佳尧随口问。

“训练啊,今天结束得算早了。”杜景宇撇撇嘴。

“难怪我闻着一股汗味。”没等杜景宇变脸,她又问,“你们训练怎么身上有那么多伤?”

杜景宇心头一热,自己天天长袖长裤的,可还是被眼前这个女孩发现了那些瘀青。他只好实话实说:“训练练的呗。一开始练着好玩,后来上了正轨,读书的时间少了,落后一大截。老师指着试卷上的不及格骂‘你用不用脑子啊’,同学也笑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想要升学,只能继续练,出了成绩,才会有学校要你。”

黑暗里,杜景宇不知道躺在上面的佳尧眼眶里积聚的水汽。

她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很厉害了呀,我们学校好歹也是国家级重点了。”

“那又如何?”杜景宇把喝完的易拉罐捏得喀喀直响,“每到考试,我们就都成了隐形人,连平均分都不算的。比赛了,你就是腿断了,要你上场,你也得上!”

佳尧没吭声,她知道他说的是排球队的自由人邓培,因为学校强行要求他出赛伤上加伤,结果再也不能打排球了。

操场上的几盏路灯明明灭灭,蛾子聚集在灯光周围,汲取着温暖,其实也在自取灭亡,可有谁知道在走向终结时,它们不是快乐的?

那样的夜色,两罐汽水,两个不同的故事,让两个人交换了进驻彼此心门的那把钥匙。谁都无法平静地看着犹如镜子里自己的他或她每天坦然自若,笑脸迎人,那种感觉比自己的经历还要难过。

那个夜晚很平常,可谁都无法遗忘。

4、高三开学以后,杜景宇没有像其他队友那样放松训练,而是发了疯一般拼命练习。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

他想和佳尧考同一所大学。

以佳尧的水平进一所重点大学没有问题,而自己一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称号只能把他送进一所普通大学,要想进重点高校,除非有更好的成绩。与其在生疏已久的功课上努力,不如把赌注下在排球上。

于是在这次的世界中学生男子排球比赛的大名单里,杜景宇是惟一一个毕业班学生。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他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冠军奖杯带回来!

短短的赛程给杜景宇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带回了冠军奖杯,报纸上的头版刊出了他在机场出关时洋溢的笑脸。原本冷静死寂的高三教学楼多了很多满脸笑容又略带娇羞结伴而来打听杜景宇的小女生。

他却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与笑容。

佳尧不见了。她已经几天没来上课,手机也关机。

多方询问下才知道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去H城参加了C大的小语种考试。

训练完后,杜景宇在一片凌乱的地板上躺成一个“大”字,球馆里就剩他一个用手遮住天花板上的刺眼的吊灯灯光,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一个小丑。

他拼命地比赛、练习就是为了和她进同一个学校,可她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去参加了小语种考试。语言类学校,他再怎样努力也进不去的啊。

可当他把这些尖刻的话语像倒豆子一般劈头盖脸地倒给刚回来上课的佳尧听时,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无措的眼神时,他又觉得自己很残忍。

佳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头埋得低一些,再低一些,轻轻抵在他胸膛上。杜景宇艰难地别开自己的脸,没有看她,因为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此软弱的样子。

当一所所重点高校频繁与杜景宇联系时,他总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当佳尧收到C大的录取通知书之后,他有如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再也不能恢复到饱满充实的样子。

有时候我会感觉非常累/有时候也会不自觉把你拖累

你有时会说我们不配/只要能依偎真的真的我什么部无所谓

5、岛学校因为要参加和谐校园的评比,加大了对学生的管理力度,不料却因此查出杜景宇高一时因打架在公安局的案底,这无疑成了学校的一个重大瑕疵。

快刀斩乱麻,学校做出了劝退的决定。并且好言相劝,如果他服从安排那么学校会为他安排一所高校接受他,重点虽然无望,但普通大学还是很有机会的;如果不服从,那就好自为之,毕竟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开除一个有前科的学生并非难事。

杜景宇接受了学校的建议,没有一丝反抗,他甚至微笑着面对同学好奇的打听。只是他躲着佳尧,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无措与恐惧,迎来每个清晨,再送走每个黄昏。

他知道,他要失去她了,永远地失去了。

那天早晨和过去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杜景宇第一个到班。像往常一样把佳尧最爱的哈雷面包塞进她的抽屉,再冲一杯印度伯爵红茶放在她的桌角,热茶的水汽朦胧了他的眼睛。等她来的时候,茶水温度应该刚好,他想。

在班级的公共电脑上,用u盘拷贝了所有集体活动照片,然后用

PHOTOSHOP打开了一张自己在运动会上亲吻金牌的照片,在自己灿烂的笑容旁画了一朵云,写上“加油!记得想我哦!永远爱你们的杜景宇”。随即静静地整理好东西,转动门把,迎着第一缕晨光,离开。

当佳尧走进教室看着大屏幕上打出来的照片,她站在原地,怔怔地以为这是一场梦,拼命地眨着眼睛,可切照旧,还有同学同情的目光。

是她太天真,以为他说没事就没事。是她太单纯,以为学校总是为学生着想的,会想办法把影响减轻到最低,而不是立即撇得干干净净毫无瓜葛。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佳尧终于把杜景宇约了出来。他们隔着一张麦当劳的小方桌子,视线在空中相遇,好一阵子没有人开口说话,周围是快乐地享受着汉堡薯条的孩子们。

每个晚上,看着红色烫金的录取通知书,佳尧知道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一路倔强着,试图证明着她已经足够独立,足够勇敢,任谁也不能把她遗弃。可这种报复无疑伤害着母亲,伤害着自己,也伤害了杜景宇。

“景宇,”佳尧的唇动了几下“对不起,真的对――”

“佳尧 ,”杜景宇牵起她的手,像以前那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离开学校是我自己的选择。至于你录取C大,我承认我很难过,可是那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我恨自己不能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伴你。”

看着佳尧吃惊的样子,杜景宇又露出往昔的笑容:“拒绝自己想了十八年,寻了十八年,恨了十八年,爱了十八年的母亲在一起生活的要求,很难过吧?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一个人去考H城考C大。你怎么可以那么傻?”

紊乱的思绪让佳尧找不着方向。

“可不可以请求你停止伤害自己,让那个伤口结痂痊愈?”杜景宇伸手替她擦干了眼泪。

6、那届高三后来成了学弟学妹们口中的传奇。

校园偶像级人物杜景宇在临考前几个月退学,但来年又重新回到学校复读一年后被C大西班牙语系提前录取。而他们的学姐马佳尧竟然放弃了C大的提前录取名额。与她的母亲一起飞赴加拿大,开始新的生活。

没人知道佳尧是以放弃C大录取名额给另一个学生为条件让学校恢复杜景宇学籍的,包括杜景宇。最后他重回学校,而佳尧却远远离开,她想陪伴母亲,弥补彼此缺失的十八年的光阴。

歌声在粉色温暖的小屋里流淌,窗外飘着不知道今年第几场大雪了――

钢琴也是黑白键/一样能弹出我对你只有满满的感谢

也许黑永远不明白/在这个彩色的世界有你我才会存在

只有黑和白才明白曾经上演的忧伤曲折。

只有黑和白才可以经历了斑斓后,回归最本质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