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母亲出家为尼 女儿呼唤爱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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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岁时，母亲当着她的面对父亲大打出手；懂事后，母亲对父亲的怨恨得不到发泄，她便成了出气筒；为了父亲的“经济问题”，母亲闹得一家人鸡犬不宁。家庭暴力一次次升级，女儿身心备受摧残，忍无可忍开始反抗。可没想到的是，失去女儿的母亲竟然出家为尼……

欲哭无泪，

乖巧的女儿从小目睹家庭暴力

周晓红1981年出生在南方一个普通家庭，父亲周民久是一家工厂的技术员，母亲于芳在商场当营业员。在周晓红眼里，母亲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因为从她记事起，母亲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和父亲吵架。而每一次争吵，都是母亲占上风。

1986年初春的一个夜晚，正在熟睡中的周晓红突然被一阵激烈的吵闹声惊醒。她睁开朦胧睡眼，发现母亲和父亲撕扯在了一起，父亲的脸上有几道被指甲划伤的血痕，而母亲正在用拳头拼命捶打父亲。周晓红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亲见女儿被吓醒了，连忙跑过来把5岁的她抱在怀里。可这时母亲却扑过来，揪住父亲的头发，把他拽了个跟头，而周晓红也随着父亲倒在了地上。

至此，母亲于芳仍然不肯罢休，一把从丈夫怀里夺过女儿，扔到床上，然后扑到丈夫身上继续厮打。年幼的周晓红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打架，惊悸万分地跑到隔壁阿婆家，请阿婆来劝架。可当周晓红带着阿婆返回家里时，却发现只有母亲一个人。周晓红忙问母亲：“爸爸呢？”于芳没好气地说：“被我赶出家门了！”周晓红看了一眼窗外，已是满天星斗，想到父亲穿着单薄，独自在外一定会着凉，便说：“妈，快把爸爸找回来啊，他会挨冻的。”邻居阿婆也劝于芳说，夫妻拌嘴没有隔夜仇，但于芳冷漠地摇着头：“他滚得越远越好，省得我看他心烦。”看见母亲仍然无动于衷，周晓红只能自己去外面找爸爸。

初春的夜晚凉意袭人，周晓红刚出门就打了个冷颤。想到父亲一定比自己还冷，周晓红加快了步子。走出不远，她就看见父亲正蹲在街旁的路灯下吸烟。周晓红走过去，拉起父亲就往家走，可到了家门口，于芳却不肯给他们开门。最后，周晓红不得不又把邻居阿婆找来，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于芳才把门打开，放父女俩进屋。

这一次争吵，给周晓红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此后，父母每次吵架，她都会默默地躲到墙角流泪。上小学后，父母的争吵更是愈发频繁，于芳脾气暴躁，常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周民久大打出手，长此以往使得周晓红每天放学都不愿意回家。

一个星期天，周晓红在家写作业，父母也都在家休息。于芳这天心情很不错，笑吟吟地提出要和丈夫逛街。父母出门后，周晓红长长松了口气，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了，看样子今天家里不会有“战事”了。下午，父母逛街回来了，周晓红偷偷观察了一下母亲的脸色，发现她依然面带笑容，穿着刚买回来的一双皮凉鞋在照镜子。周晓红见母亲高兴的样子，自己比母亲还开心，连声夸赞母亲新买的皮凉鞋漂亮。谁知，周民久这时却不合时宜地插上了一句话：“价钱也好啊，100多元呢。”

周民久的话音刚落，于芳已经将皮凉鞋从脚上脱下来，朝他扔了过来。周民久一缩头，皮凉鞋便从他的头顶嗖地一下飞了过去，不偏不斜落在了周民久身后的周晓红头上。担心引起母亲的不快，周晓红忍着疼痛没敢吱声。然而，于芳仍然大发雷霆，她顾不得过问女儿的疼痛，走过去拎起皮鞋便往丈夫身上抽打。周民久气愤地抓住妻子的胳膊，将皮鞋夺下来扔到了地上。周晓红见父母又打起来了，急忙拉住母亲的手说：“妈妈，别打了，我头痛。”于芳将女儿推到一边，边满屋追打丈夫边破口大骂：“你们两个都来欺负我，痛死你们活该！”周民久见自己抵挡不过妻子，干脆跑到了马路上。

见丈夫躲出去了，于芳的怨愤得不到宣泄，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她奔到厨房拿起菜刀，然后回到里屋拎起那双新买来的皮鞋，当着周晓红的面手起刀落，将皮鞋剁成了两截，“我让他嫌我花钱多，我宁可不穿它了，也要让他心疼死……”

母亲如此暴戾，周晓红既惊恐又愤怒，她流着眼泪说：“妈，别再这样了，我好害怕啊。”于芳气鼓鼓地说：“害怕就滚，别在这个家呆着！”

母亲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周晓红的心。想到母亲经常把对父亲的怨气发泄到自己身上，对自己也愈来愈冷漠，周晓红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一句话没和母亲说，背起书包摔门而去……

无可奈何，绝望的女儿

无力阻拦暴力升级

周晓红想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去，但她的口袋里却没有钱，除此之外，她还牵挂着憨厚老实的父亲。于是，周晓红一路走到了姨妈家。姨妈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还没等她开口就猜到了她父母打架的事情。周晓红问姨妈，母亲的脾气为什么会那么暴躁？姨妈搂过周晓红，细述缘由。

原来，母亲从小也是在一个不太和睦的家庭长大。母亲和父亲恋爱时，外婆就提醒过姨妈，说母亲性格偏激，让父亲不要娶她。不过深爱母亲的父亲没有听姨妈的劝告，还是和母亲组成了家庭。结婚前，母亲曾向父亲许过愿，说结婚后脾气会好的，而且确实也努力想改变自己。虽然父母也有相处得好的时候，但只要家里哪怕有一点点小事，母亲就会暴跳如雷。姨妈曾经多次劝过母亲，不仅无济于事，母亲还和姨妈有了芥蒂。

周晓红感到有些无望，她不知道母亲这一生能否改变性格、能否像别人的母亲那样给女儿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夜里，躺在姨妈身边的周晓红梦见了母亲。梦里的母亲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目光慈祥，温柔似水，对她和父亲体贴周到，全然没有现实中那么可怕。醒过来时，周晓红还在想，自己倘若总在梦里该有多好啊。

周晓红在姨妈家里住了两天，到第三天放学时，周晓红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母亲是来接她回家的。虽然母亲絮絮叨叨地责怪她不应该离家到姨妈那里住，脸上也依旧是冷冰冰的表情，但周晓红还是感到高兴，因为母亲能亲自来接她回家，就说明母亲还是爱她的。

回到家，周晓红见父亲也回来了，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周民久看见女儿也很开心，急忙下厨房去煮饭烧菜。看到丈夫和女儿变得乖巧起来，于芳的脸色也由阴转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安稳饭。

可惜这样的日子在周晓红的生活中并不常见，她见到更多的是母亲对父亲无休止的争吵。时间久了，她对父母之间的争吵便也司空见惯了。

1996年，周晓红家由于旧房拆迁分到了新房。于芳想要搞个像样的装修，便把家里这几年的积蓄花光了。然而，房子装修好后，却没有钱买家具。正在于芳一筹莫展之际，周民久对妻子说：“我去跟我姐姐借点钱吧，咱们以后有钱了再还。”于芳点头表示同意。

实际上，周民久自己有一个存折，里面存了他平时精打细算攒下来的3000块私房钱，准备在家里遇到燃眉之急的情况下拿出来用。周民久之所以说是找姐姐借钱，是担心妻子一旦知道自己偷着攒私房钱必定会和他打起来。周民久出门转了一圈，到银行将存折上的3000元钱取出来，回家交到妻子手上。第二天，夫妻俩到家具市场选购了一套崭新的家具。

不久，周民久以还姐姐钱为名，将家里再次积攒下来的3000元钱重新存入了自己的存折里。可没想到，于芳还是发现了丈夫的“经济问题”。那天，于芳正在打毛衣，忽然一根织针掉到了地板上。于芳用脚一勾，却不小心把织针踢进了衣柜和地板之间的缝隙里。于是她便趴下身子，用另一根稍长一点的织针伸到缝隙里往外拨那根织针。然而，织针没有被拨出来，她却从缝隙里拨拉出一个存折来。莫名其妙的于芳将存折打开，发现里面存着3000块钱，再一看户名正是丈夫周民久。于芳满腹疑问，丈夫哪来的3000元钱？

晚上，周民久下班回家，于芳劈头盖脸地质问他存折是怎么回事，周民久发现自己的把戏“穿帮”了，便撒谎说：“这是还我姐姐的钱，她让我先存着，她用的时候再来取。”于芳哪里肯相信？拉上丈夫和女儿就去大姑姐家对质。

周民久的姐姐早对于芳有诸多不满，她没好气地说：“这是我们姐弟俩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于芳立刻火冒三丈：“我是他的妻子，怎么会和我没关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吵了一会儿，于芳便扔下丈夫，气乎乎地拉着女儿返回家中。关上房门，于芳越想越生气，丈夫在经济上都对自己不够坦诚，肯定还有其他事情瞒着自己，以后真是没法相信他了。快到半夜时，周民久敲响了房门，于芳没有开门……

尽管这件事情过去了很长时间，于芳却仍然耿耿于怀，经常揪住这个问题责问丈夫，弄得周民久疲惫不堪。1997年初的一天，于芳再次追问丈夫在家庭经济方面还对她隐瞒了什么，周民久实在忍无可忍，甩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犹如捅了马蜂窝，于芳疯了一样冲上来和丈夫厮打在一起。打着打着，于芳突然气汹汹地对丈夫说：“干脆咱俩一块死了算了！”说着，于芳松开丈夫，奔到厨房打开了煤气阀。周民久见状，急忙把女儿推出门外，随即跑到厨房去关煤气阀……周晓红吓得急忙跑到邻居家拨打了110。

过了一会儿，110赶到了，周晓红忙带着警察来到家门口。警察敲开周家的房门，周晓红才发现家里的煤气阀并没有真的打开，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父亲已经被赶出了家门。警察走后，于芳对女儿说：“这日子不能过了，我要和你爸离婚。”周晓红“扑通”一下跪在了母亲的脚下，泪水奔涌而出：“爸爸就算做得再怎么错，他还是我爸爸，我不希望家庭破碎啊，你可不可以再原谅爸爸一次，就最后这一次啊？”

或许是女儿的哀求打动了母亲，于芳这一次没有和丈夫离婚。

母亲出家

女儿泣泪唤母爱

日子就这么在硝烟和战火中度过了。2000年9月，周晓红考入了大学，算是暂时离开了这个家。然而，当她毕业后，她又不得不面对乖戾和暴躁的母亲。

2004年8月，周晓红生了一场病，父亲给她抓了几付中草药，每天都给她煎药汤喝。一天，周晓红下班回到家里，发现盛药的罐子砸到了地上，煤气灶上煎药用的沙锅也摔碎了。周晓红急忙问母亲怎么了？母亲气呼呼地说：“你爸说是给你煎药，可他在厨房里老是走神，药锅都快烧糊了他也不管，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个家。我弄清了，之前那3000块钱是他私藏的小金库。我说他两句，他还不服，让我给打跑了。”

周晓红明白母亲是对多年前父亲的那笔私房钱一直无法释怀，便开导母亲说：“妈，爸其实对咱们挺好的，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提它了。”孰料，女儿善意的话在于芳听来，竟是对她的无礼顶撞，她不由分说拿起一只鞋子就朝女儿的身上抽去。周晓红只好边流着眼泪边躲到了门外。

此后，周晓红便和父亲一样经常遭到母亲的打骂。2005年9月的一天，于芳不见了100元钱，便问女儿是不是她拿走的，周晓红没想到母亲对她那么不信任，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根本没有拿过你的钱，你不要总怀疑别人！”于芳见女儿嘴硬，冲上来劈头盖脑地痛打女儿。周晓红迎着母亲的拳头，倔强地说：“你可以打我，但是你不可以怀疑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拿过钱，我现在工作了，更不可能去偷100块钱。”

于芳见女儿竟然敢和她顶嘴，变得更加残暴，她左右开弓扇打女儿的耳光。周晓红的心仿佛在滴血，她再也无法忍受母亲的暴戾了，当母亲的巴掌再次落下时，她猛然一推，将母亲推倒在地上。随即，她愤怒地冲着母亲吼道：“你不配做我妈妈，你把我生下来就是给我痛苦的，我宁愿住在外面自己过，也不愿再看到你！”

听到女儿的这句话，于芳蓦然一惊，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潸潸而下。这时，周民久回到家里，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愣住了。见到了丈夫，于芳又恢复了满面怒容，她指着丈夫和女儿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都给我滚！”

就这样，周晓红和父亲一道被母亲赶出了家门。父女俩先是在简陋的小旅店里安下身来，随后又租了一间10平米的小房子，晚上，女儿睡床，父亲在地上打地铺。周民久试着回家找过妻子几次，但都被于芳骂了出来。10月，于芳主动提出离婚，饱受婚姻摧残的周民久同意了。

离开母亲最初的一段日子里，周晓红倍感惬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辗转想来，周晓红明白了这种空落是由母亲的缺失造成的。这年12月，周晓红多次回到原来的家，可她每一次看到的都是紧锁的大门。她不死心，又在清晨和夜晚去找过母亲，然而依然没有见到母亲的踪影。周晓红不免有些担心，母亲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了？她把找不到母亲的情况和父亲讲了，周民久也为前妻的下落不明感到忧虑。

12月底，周晓红费尽周折，终于从母亲的一个朋友那里打听到，母亲已到九华山出家为尼，母亲临走时，托朋友照看房子，说如果女儿和前夫能来找她，就把房子交给他们父女居住……周晓红的心猛然一沉，母亲能把房子留给她和父亲，母亲还是爱他们的啊……那一刻，周晓红似乎明白了，母亲之所以要离开他们，是因为她改变不了自己的性格，便用这种方式给他们创造一个宁静的生活环境啊。

泪水无声地顺着周晓红的面颊流淌，她在内心深处感到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粗暴地对待母亲，母亲也许就不会走今天这一步。周晓红觉得自己瞬间长大懂事了，她要把母亲呼唤回来。

今年2月，当周晓红用电话联系上已在九华山修行的母亲，当她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时，再也控制不住感情流着泪水说：“妈妈，我和爸爸都很想你，只要你哪天回上海，我们这个家的大门，一直都是为你敞开着的。”

于芳在电话里显得很平静，她表示已经谅解了女儿，对女儿的牵挂永远存在。但同时她也表示，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想再回头了。

尽管母亲没有归来，但周晓红知道母亲生活得很好，还是感到了安慰。周晓红充满期望地说：“尽管妈妈对我和父亲有些暴躁，但我和她毕竟血浓于水，我已经不再记恨她了，而且我太希望妈妈能回到我身边来，让我重新找回家庭的温暖……我将会一直为此努力下去，直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