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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价高悬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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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反常、成本上涨、游资炒作共同推高了菜价,通胀预期再次加强,加息之辩亦再鹊起

《财经》记者 焦建

凌晨3点,山东省寿光市北环已经躁动起来。

卡车、摩的“突突”地叫着,将各式蔬菜从远近大棚拉过来,一番讨价还价后,这些菜又被一辆辆密封的大货车拉向全国各地……菜农、经销商、储运户、炒家们依次传递的价格涟漪也从这里荡开。

寿光农产品物流园占地3000亩,被称为“中国最大的农产品物流基地”,亦被视为中国农产品价格的“晴雨表”。

年初以来,寿光菜价持续高企。进入4月,全国18种蔬菜批发价格也连续三周上涨,4月26日至5月2日蔬菜批发价格平均为3.84元/公斤,与去年同期相比,上涨了44.4%。

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0年4月数据显示,CPI同比上涨 2.8%,创下自2008年11月以来的新高。上涨5.9%的食品价格被视为幕后推手,其中粮食、鲜菜、鲜果涨价占到新涨价因素的84.6%,而同比增长24.9%的鲜菜价格更被视为“罪魁祸首”。

通胀预期再次加强,加息之辩亦再鹊起。

成本推手

像寿光多数村民一样,夏学庆一家靠大棚菜谋生。今年,他家的西红柿上市晚了半个多月,往年3月底就该上市的西红柿, 今年4月中旬才上市。尽管品相比往年差,果型也小了,但刚一上市,竟也卖到5.2元/公斤。

在夏学庆看来,倒春寒、干旱等反常天气是4月菜价“高烧”的诱因之一。反常天气导致蔬菜减产。据寿光蔬菜物流园副总经理时来滨提供的数据,今年寿光的蔬菜减产达到30%左右。

实际上,受天气因素影响,山东、河南、河北等主产区的大蒜等农作物减产并推迟了上市;西南地区的干旱导致土豆价格4月比2月底上涨了27.8%;除此之外,南方近期的暴雨灾害天气也影响了蔬菜的采摘和运输。

此外,据调查发现,成本传导也是此次菜价“高烧”的主要推手。

51岁的夏学庆蹲在自家的地头儿抽烟,他眯起眼盯着棚里的西红柿抱怨说,两亩大棚今年纯收入也许能到3万元,但和去年相比也增加不了多少,因为“生产成本增加太多了”。

前些年,夏学庆主要买20元一包的西红柿种子,现在他则改种每株0.5元的“美粉博士”秧苗。

去年种子成本大约1500元,今年则飙升到了4500元。“原来的品种老化,果型也不好。”老品种每斤的价格要比新品种低几毛钱,况且,自去年7月西红柿爆发黄叶病以来,只有国外的这种秧苗可以抵御这种病害。

与村里其他种植户相比,夏学庆感到幸运。他的西红柿并没有感染这种病害,而一些种植户则要反复播种好几次。

夏家的大棚也没有在几次大风中被刮倒,有的种植户多花了几万元重建棚子。

经营农膜十几年的寿光宏馗塑料制品经销部经理徐效孔说, 2009年春的时候,当地的普通膜价格约在1万元/吨,今春涨到了1.3万元/吨,而高档膜的价格则是2万元/吨。

此外,建大棚的工人价格也已从原来的30元/天上涨到100元/天。

化肥、农药等农资的价格也是一路攀升。

两次成品油提价等因素也使蔬菜运输费大幅提高。商务部的数据称,5月上旬,国内的柴油价格比年初已经上涨了8.8%,同比上涨了28.8%。

从寿光发菜到浙江嘉兴等地的孔姓老板说,原先租用一辆18吨的运货车拉一趟的价格大约4300元左右,而现在变成了5300元。

人工费用也在上涨,孔老板雇用小工搬运蔬菜,工钱也由之前的40元-50元/天上涨到了100元/天。

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表示:未来成本上涨等因素将对蔬菜价格构成一定的支撑。

今年以来,原油、铁矿石、大豆等大宗进口商品价格上涨迅猛,七八个城市陆续宣布涨工资方案,以及水电油气等资源品价格改革因素,也在一定程度推高了农产品涨价预期。

在一些经济学家看来,农产品价格上涨是长期趋势,高增长、高工资、高物价的“三高”时代已经来临。

“价格破坏者”

供求关系决定的价格高企似乎可以预期,而翻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菜价背后则是恣意放大信号的“价格破坏者”。

“大蒜、辣椒等农产品翻倍涨价,已经不是市场价格在调节。”山东寿光马清河蔬菜公司总经理马清河说,有些价格高得离谱,菜价贵过肉价,不排除有人囤积货源,待价出售的情况。

山东省金乡县是中国最大的大蒜生产和交易地,今年春节过后,金乡的蒜价开始上涨,从去年批发价不足1元/公斤涨到6元/公斤。其他地区的大蒜价格也在疯涨。

据新华社全国农副产品和农资价格行情系统监测,4月北京、天津、重庆等20多个省区市的大蒜价格上涨明显,月底较月初的涨幅均在二成至四成之间。

金乡县副县长刘鹏介绍,当地的银行监测机构每天都在监视着热钱的涌入。虽然热钱通过银行流入的迹象并不明显,但大蒜价格存在炒作的因素不可否认。

近年,随着大蒜种植向少数人集中,控制货源变得相对容易。在金乡,炒蒜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包地,炒蒜商用大约3000元包下一亩地,待价而沽;二是投资冷库,收蒜囤积起来,等到价格高了再卖。

据悉,金乡县政府正在组织成立大蒜农业合作社和大蒜协会、大蒜联盟,期望实现“农超对接”,以此稳定价格。

据了解,针对一些商品价格的异常变动,国家发改委已经派出多个调查组,深入主产区和主销区了解相关商品生产、供应、流通以及价格变动情况,下一步将出台相关措施,打击借干旱、低温、暴雨等异常天气因素炒作,囤积居奇、哄抬价格的行为。

据调查发现,一些农产品电子交易平台更像是赌博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称,类似寿光电子市场、一度关闭的沂蒙山花生电子交易市场上,往往有很多“空庄们”给出脱离现货市场的“示范价”。一些交易市场成了交易商们投机的工具,其中存在大量以虚假身份开设多个账户、投机炒作等不规范行为。

商务部一位官员表示,正密切关注这个现象,将进一步规范交易程序,慎重审批。

“这样的蒜价能维持多久?”刘鹏担心炒作干扰价格信号,影响农民收入。

CPI“敏感区”

涨价的不仅是蔬菜。当菜价出现阶段性回落时,花生、大枣、薏仁等杂粮以及生活办公用纸、餐饮等又接过了涨价的接力棒。

在一些超市看到,临近端午节,糯米、红小豆等价格较去年高出近六成,馒头也从一元四个变成了三个。一些面包店悄然涨价。

目前,CPI已走到临近警戒线的敏感区。其中某个环节的“突变”,均可导致新一轮价格上涨。有学者甚至预测, 5月CPI涨幅很有可能突破3%的通胀警戒线。

但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盛来运称,未来几个月物价上涨压力虽大,但下半年物价走势可能是前高后低, 短期内不会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全年价格涨幅有望控制在3%之内。

通胀风险已引起货币当局的关注。相比以往的例行报告,央行在日前的《一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中,特别以专栏形式强调对未来通货膨胀预期的管理方式。

目前来看,CPI已连续三个月站在2.25%的一年期存款利率之上,这意味着居民一年期实际存款利率已经为负。而负利率必然会加剧消费者购买“保值”产品的动机,从而令通胀压力进一步加大。

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李稻葵也表示,目前物价的水平已经很严峻,作为防御性的措施,应该考虑适当调高存款利率。

近日,不少国际投行的经济学家纷纷指出,加息已不能再拖。然而,专家们也多认识到,加息之难和时滞之长,对于菜价上涨难有明显平抑作用。

本刊记者吴金勇、姚佳威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