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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弥漫着《梁祝》那悲伤的乐符,那斑驳的感伤和突兀的淡意,那恍如隔世般的熟悉感,浓浓地侵袭了我的所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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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家咖啡馆,喜欢它弥漫着的浪漫气氛,喜欢它流淌着的如雾般的轻柔音乐。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它离我的住所很近,只有一百米。我可以在尽情地享受它给我带来的精神舒展和放松后再不急不缓地回家,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人的骚扰。因为母亲说过,女孩子不应当独自走太长的路。所以,不自觉中,我把它当成了我的世外桃源。
星期天下午,我照例坐在咖啡店里临窗的那个位置,要了一盘点心和一杯咖啡,拿着一份宣传美容和服饰的时尚杂志,准备悠闲自在地度过休息日的最后时光。然而,那套刚刚上市的时装我还没来得及琢磨,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请问,我可以坐在你的对面吗?”
我没有立刻抬头,我实在不想自己的休息时间被人打扰。但我又不好意思拒绝。环顾四周,空位多的是,为什么偏偏要坐到我的对面呢?我有些烦躁,但依然保持着淑女的微笑。终于,我听到自己口不对心地轻声说:“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到这时,我才抬眼打量他。他四十多岁的样子,单从衣着和打扮上来看,我可以判断出他是个很懂生活的人。
他坐下来,就急切地询问我是哪里人。我皱皱眉,心中的不悦一点点地荡漾开。我淡淡地说出故乡的那个小城,我看见他的眼底闪出别样的光芒。
他说他曾经的女朋友也是那个地方的。没等我回答,他便开始慢慢地叙述出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都是一些很陈旧的情节和片断,是每个走过爱情之路的人都经历过的,我实在没有耐心听一个老男人这样说下去。
“先生,我们好像以前不认识,你所说的我真的很难理解。”我微笑着,轻轻地用小匙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对不起,我只向你打听一个人。”他抬起头,抱歉地笑笑。接着他说出了一个名字,令我手中的咖啡几乎要溅落出来。
“你认识她吗?”我问。
他点点头,说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多年没有联系了,想打听一下她的下落。
“不认识,但是我可以托朋友帮你打听一下。”我依然微笑着。
他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清楚地写着:陆涛,某大学音乐系教授。
我小心的收好,然后跟他说再见。他盯着我的脸说:如果不是有时间限制,我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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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陆涛走近了我的生活。对于他,我总是远远地看着他,琢磨他,琢磨他曾经让一个女人如此痴迷的原因。我不得不承认,陆涛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他一定是许多女孩的梦中王子。现在,虽然时间多多少少在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是时间老人无意中又把另外一种气质赋予了他。不张扬,不多语,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的确,有气质、有魄力的男人,什么时候都能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每天下班,我和陆涛都相约在初次见面的那间咖啡店。彼此都不会说太多的话,偶而聊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他把他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却没有问我的实际情况。有时,他手机设定的《梁祝》音乐响起,他会微笑着接听手机,里面就会传来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和清澈的讨问声。合上手机,他会无奈地向我解释,说是学生们的聚会想让他参加,有时也说某个女学生要参加什么歌唱比赛,想请他指导。我盯着他雪白的衬衣,说应该去参加,和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在一起,会永远地年轻。他摆摆手,说毕竟岁月不饶人了,何况,我不正和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吗?我看看自己,的确,如果我和他走到街上,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是他的学生或者女儿。但是,我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喜欢一种平静和安全的感觉。
星期天,他会提着新鲜蔬菜主动来到我租住的小屋,进门一句话也不说,一头扎进厨房就开始忙碌。中午,我就能吃到爽口而温情的家常小菜。偶尔良心发现,我也会走进厨房给他打打下手,一个做菜,一个择菜,我笑着说我们像一对过日子的夫妻。他没有说话,低声说如果时光倒退二十二年,他一定会追求我的。因为我能激起他心底最柔软的怜惜。有时,吃饭噎着了,他会紧张地帮我盛汤,恍惚中,我看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脸,感觉自己是代那个女人在享受世间最温情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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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觉自己爱上了陆涛,但是陆涛从来没有表达过对我的爱恋,更多的时候,他表现地像一个兄长,像一个父亲。于是,我决定向他表白。
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我有些犹豫:这样做,我是在跟一个女人抢一个男人,还是在为那个女人完成一个二十二年前未完成的心愿?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最后我还是推开了陆涛的门。因为,我说服不了自己放弃,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我不想二十二前一部“梁祝”式的悲剧再次上演。
门是虚掩的,细细的门缝里,我看不清坐在办公桌前那个男人的样子,门,遮住了视线,缝,留下一个片段――一只拿着一张相片的男人的手。房间里弥漫着《梁祝》那悲伤的乐符,那斑驳的感伤和突兀的淡意,那恍如隔世般的熟悉感,浓浓地侵袭了我的所有感觉。
我走到他身后,两臂像游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我说:“我爱上你了,已经无法自拔。”
男人转过身,一双因为音乐而含着忧伤的眼睛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于是,我看到一张消瘦冷峻的脸,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瞬的震惊。
陆涛推开我,说:我再给你讲一遍我和她的故事。
音乐又一次敲打着我的耳膜,醇厚又质朴的感伤,营造出了一种落力雕琢的惊艳。我静静地听着,泛澜的情调不急不缓地搀杂着凄凉,一种仿如磨砂瓷器般的质感让这忧伤尽情地弥漫。
“我们是大学同学,都是学音乐的。但是,因为出身的不同,父母不同意我与她交往。我们努力过,抗争过,并且做好了一起出走的准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心了,主动提出了分手。我去找过几次,她家里人说她去了南方。后来,在父母安排下,我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了婚,但是一直找不到爱的感觉。一年后我离婚了,独自一人离开家来到这里。我曾托人打听过她,但没有一点消息。
轻飘飘的音符当中蕴藏了厚重的感触,在漫漫年华里细细吟唱,瑰丽的色调点点洒脱,淡淡的忧愁和苦涩,让人沉沦到涟涟泪光的深度。
我将目光由陆涛的脸转移到他的手上,然后看到了那张有些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有点羞涩的微笑当中透出一种诱人的美丽,很朴素的粗布方格褂子,两根粗粗的麻花辫搭在肩上。我认识这张照片,也认得照片上的这个人,但是,我还是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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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次我逃不掉了。你简直就是她当年的翻版。”在《粱祝》音乐的弥漫中,陆涛盯着我,最后叹口气,将唇印在我的前额上,天黑暗,一道闪电,在我的心里掠过,我似乎找到了二十二年前一个女子那种心情激荡的感觉。他的手臂揽着我的肩,唇紧紧地压在我的唇上,腾腾的气息逼迫着我,我的腿不在了,我的手也不知道丢
在了什么地方,这是一种近乎野蛮的侵略,这是从我有欲望就开始渴望的方式,我无法拒绝,我根本就是渴望,这是神的旨意,!雷声轰鸣,从此,我将无可救药地陷进一段感情中。
我回吻了他,他呆愣片刻,用他特有的男人气息重重将我包围,吻得热烈奔放,吻得荡气回肠,吻得我热泪盈眶。
棉布白裙飘落在地上,像一只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悄悄收拢美丽翅膀停下来休息的蝴蝶。我晶莹起伏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和他融为一体。所有的不如意都在水融中渐渐地远去,扑面而来的是春光,春光里,千树万树的花朵刹那间同时开放。
在与陆涛的缠绵中,我瞥见了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她依然微笑着,眉宇间闪动着一种我很难理解的情愫。于是,我更紧地拥着眼前这个男人,我想,我是在拥抱着自己的爱情,也是替另一个女人拥着她怀想了二十二年的梦。
一阵缠绵过后,我从陆涛的眼里看到了疼惜。他离开我的身体,看着照片叹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我不知道,这枚戒指在他的抽屉里放了多少年,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女人二十二年的期待。当陆涛把它戴到我指上的时候,我感到了内心的颤栗。我问:这是你为她准备的吗?陆涛没有说话,把那枚戒指放到唇边,滚烫的泪融了钻石的冰凉。然后,他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会尽全力来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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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陆涛结婚的前一天,我回到了老家,来到了母亲的坟前。我把戒指放到母亲的墓碑前的时候,看到了母亲嘴角的怯怯的笑容,和陆涛家里那个女人的笑容一模一样。也许,陆涛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女人在一次与他约会回来的晚上,遭到歹徒蹂躏后怀上了一个女儿,女人感觉已是不洁之身,于是背弃了当初的海誓山盟,匆匆地与一个很粗暴的男人结婚。结婚后因为怀孕被发现而受尽折磨,在女儿十岁那年含怨而去。临死的时候,她把自己一生遗憾讲给了女儿。女儿后来在姥姥的照顾下长大,当姥姥去世后就开始了寻找那个男人的流浪。
祝福我吧,妈妈。我低声说。
女人依然在微笑,为了等待二十二年的一段感情。
我轻轻把自己的心事讲给母亲听:我没有委屈自己,嫁给他,一是我想给你圆梦,二是通过这种相处,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他,就像当年你爱他一样深。妈妈,我要代你嫁给她。我打开随身听,开始播放那首凄美的《梁祝》,在盈盈的泪光中,我看到两只蝴蝶在翩翩起舞,无尽地缠绵,无尽地依恋。我分不清那其中的一只,是我,还是母亲。
我把所有关于母亲的东西全部留在了老家,然后一个人又回到陆涛身边。因为我知道,如果陆涛知道了这一切,他是无法接受一个自己曾经深的女儿来做妻子的。所以,关于这个秘密,就让它永远埋藏在我和母亲的心里吧。
正如母亲所愿,陆涛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逸、平静的生活。每天拉着陆涛的手散步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母亲来自天堂的祝福。
二十二年后,我代一个女人出嫁,却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