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饱饱卖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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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下2010年香港佳士得春拍的目录，乐了――“这次春拍将特别旱献一系列赵无极的作品……其中一幅《14.3.59》估价高达1000万至1500万港元，其承续了中国宋元山水画的美学精粹，摹写空间、动势、宇宙、自然、时间、光影的微妙嬗变，以中国式的主题结合西方油画的技法，演化出一种独特抽象的表达方式。”不知道买家是谁，我猜不会是浙江的老板。

曾经跑过两年的书画线，画廊老板向我抱怨，浙江的买家们口味集中得吓人，只愿意盯着中国古代书画出手。这就想起朋友的一件旧事来。

差不多20年前，文学女青年兔饱饱找了人生第一份工作――给温州老板打工。那时，日本的经济泡沫吹得好大好大，国画的价格就这么一路被吹了上去。于是，在办公室挂张国画，成了很风雅的一件事情。某一天，温州老板对兔饱饱说：“你，文学女青年的干活，去弄6张国画来，每个办公室挂一张。”兔饱饱问出价如何，老板想了想： “每张500元吧。”那时候，CPI基本是负增长，500元，是一个十分公道、略显优厚的价格。

那一年，正好有个美院朋友的作品被大英博物馆收藏了，于是兔饱饱便来索画。报价的时候兔饱饱留了个心眼： “每张400如何?”朋友正是意气风发之际。大凡人在此时，总觉得谈钱忒俗，毫不犹豫地一挥手：“成交。”

待到交货之日，兔饱饱先展开看了，心中暗赞一声。这朋友国画底子打得极厚，然后再夹以西洋技法，既有泼墨写意的淋漓，又有野兽印象的狂野，难怪被太英博物馆看中。兔饱饱喜滋滋地道：“待我给老板看了，再来付钱。”朋友又是手一挥： “谁记挂你那几个破钱!” 兔饱饱将画搬到老板面前，老板一看，便连连摇头：“这样乱七八糟的，不行的。”兔饱饱顽强坚韧地给老板上了一堂西洋画的普及课，从梵高讲到毕加索，老板只是瞪着眼睛说：“这不是国画，我要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清清爽爽，从小看到大的那种!”没办法，资本才是硬道理。兔饱饱只得垂头丧气地再找朋友，如此这般说了番，请朋友重新画6张传统国画。朋友两眼一翻：“没空!这种画，你自己去画好了!”

兔饱饱灰溜溜地回来了，翻开一本荣宝斋画谱，依样葫芦，满头大汗地描了半日，描出了6幅清清爽爽的国画，题了朋友的落款签名，拿去给老板看了，老板大喜：“这才是好画，快去找个好点的师傅裱起来，一个办公室挂一幅。”

裱好，挂好，擦完满头冷汗，兔饱饱又去找朋友了。一，是想送回原来的那6张画。二，是打算把2400元巨款分朋友一半，怎么说人家也是出了冠名权的。哪知道，这时候朋友已经拿着大英博物馆给的英镑出国去了。于是兔饱饱把画往床底下一塞，拿着巨款，开始了挥霍无度的生活。很快，钱就花光了，画在角落里默默地倒运，兔饱饱渐渐忘记了人生的这一段插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2010年，兔饱饱突然在艺术收藏品目录上，发现她这位朋友赫然已是百万身价。兔饱饱顿时跳了起来，想起了那6幅画。兔饱饱怀着狂喜的心情回到家里，进行地毯式搜索，未果。兔饱饱毫不慌张，沉着地拨通了兔妈的电话。电话打通后，说明意思，兔妈果然不假思索地报出了下落：“那两张破纸头啊，老早被老鼠啃过的，前两年我就掼掉的。”

兔饱饱颓然地挂掉了电话，财运，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东西啊。对于温州老板来说，钱，投在兔饱饱的“传世佳作”里，与投在山西的煤矿里，究竟哪个更不值，倒也难说得很。

(摘编自FT中文网，钱真多是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