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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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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仲夏雨夜我做了个梦,梦境中我放学回到家,如往常一样,妈!我喊了声。母亲没有回应,她的影子一闪而过,我试图抱住母亲,伸手一抓,却变成了碎片。母亲去哪儿了?我惊醒了,此时,屋里的空气是湿的,我的额头是湿的,我的眼睛是湿的,一切都湿了。

妈,这个我以前每次进家门后的第一声称呼,永远不能再喊了,因为到今年母亲已经离开我整整10个年头了。

前不久因为工作去区档案局,经过三楼时发现楼道墙面上挂着一幅放大的黑白老照片,那是昌平县师范学校50届学生的毕业照。照片中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或站或蹲或坐,每个人眼里都充满着对新生活的憧憬。我忽然认出前排席地而坐梳着两条辫子的姑娘竟是我的母亲,后排还站着我的父亲,算算那时母亲刚满18岁。望着她青春的面孔,自己竟已泪眼婆娑,这是61年前的母亲啊!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如今却已作古。

年轻时的母亲活跃而率真,她喜欢运动,像现在女孩子一样喜欢“时髦”的东西。奶奶说过:“你妈年轻时迷上打乒乓球,有时忘了看孩子。”六七十年代家里的墙上总是挂着玻璃相框,那时照片可是奢侈品,家庭成员谁有了新照片儿,一准儿会小心地摆放进去。一次我在整理照片时,发现相框后面衬底儿的是一张母亲的奖状:“一九五四年昌平县自行车比赛第一名。”我对母亲说:“您真了不起。”她说:“就我一个人报名参赛。”我想那时会骑自行车的人一定不多,女同志就更少。因为母亲的前卫,所以参加了一次没有对手的赛事。母亲爱好广泛,后来她喜欢太极拳、太极剑,晚年喜欢书法,尤其临摹颜真卿的《多宝塔》颇有心得。

小时候印象中母亲对我非常“吝啬”,尽管我在家里是老小,但个人要求很少能得到满足。小学时同学们下雨都穿雨靴,我也想要一双,母亲便找出一双旧雨鞋给了我。终于盼到下雨了,高兴地穿着雨鞋去上学,那时的路大都泥泞难走,可只一会儿就后悔了,因为鞋底有个漏洞。去学工、学农、学军了,同学们都神气地背上个军用水壶,我回家也向母亲要。母亲翻箱倒柜找出个据说是当年日本侵略军曾经用过的水壶,不知道怎么流落到我家,如果现在还有,肯定算得上是文物了。它个头儿比较大,母亲让大哥找点绿漆刷一下,又用绿布带子仿照军用水壶做个背袋,虽然我觉得好蠢,也只能凑合用了。过年了,人家的孩子都穿新衣服、戴新帽,可因为我有三个哥哥,只能穿他们的“剩货”。母亲说:“好孩子,哥哥们大了,你还小。”后来家里买了缝纫机,有一年新年母亲给我做了一件蓝布学生装,居然可以两面穿,外面掉色了再翻过来穿,还如同新的一样,直至我上高中后母亲才第一次给我买了件“的卡”制服。有时看到邻居家小伙伴吃着香甜的点心,我回家吵着也要吃。第二天下班,母亲买回一些点心渣(商店卖点心剩下的渣子),为了卫生,蒸成糖包给我吃。当时觉得我在家里就是个“受气包儿”,母亲偏心眼儿。

长大后我明白了,母亲操持这么个大家,不容易呀!那时一家老小7口人的生活费只靠父母两人微薄的工资,每月父亲56元、母亲62元,发工资后把粮本儿和副食本儿上的柴米油盐买完,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母亲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怎会不想让孩子们在外面更体面些、光鲜些,但经济条件确实无法满足吃饱穿暖以外的“奢侈”,自从我有了孩子以后,更加理解她内心深处的无奈与心酸。母亲一生勤俭,没有一件首饰,也没有一件像样儿的衣服,这也养成了我勤俭的生活方式。“学习向最高标准要求,生活向最低标准看齐”,这是我上学时她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母亲性格刚强,办法极多。在家里掌握着“财政大权”,有绝对的权威;在外面是我们家的“发言人”,负责所有的采买和“对外交涉”。她去买菜,总能买到比别人量多且便宜的东西;冬天买煤,总能买到质好而耐烧的煤块;粮食不够吃,她会想方设法买些不用粮票的白薯过冬;过年了她又变着法儿地找路子,买些猪头、猪蹄、猪尾巴给我们解馋。

母亲表情严肃,但却外冷内热。她对老人极尽孝道,父亲哥弟兄四个,奶奶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奶奶身体不好,咳喘得整夜睡不了觉,可不管生活多么困难,母亲每天都保证奶奶有一个鸡蛋吃,这在那个年代里是非常大的一笔开支。在我的记忆中她们娘儿俩有过一次争吵。那时老叔在铁道部建厂局工作,老婶带着孩子住在农村。由于铁路工地遍布全国,他怕户口迁到外地而回不了北京,就擅作主张自己拿着户口,当然也就没有他的粮食定量了,只好买高价粮度日。那时一个人如果没有户口、没有粮票,根本无法生活。母亲偶然发现奶奶专用的躺柜里居然藏着粮食,那是奶奶心疼老叔,偷偷从我们的口粮中给他藏起了一些。母亲大哭大闹了一场,奶奶也哭了。后来妈妈也很后悔,可那是被生活逼的,她的4个儿子也得吃饭呀。现在想起来,母亲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如果没有她对每天吃穿用度的精心算计,我们真不知道如何度过那些艰苦的岁月。她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尽其所能地呵护着我们长大成人。

母亲晚年给人的感觉是喜欢安静,可总觉得这与她的性格不一致。生活刚刚好起来,不到50岁她就得了糖尿病,直至得了并发症,20年的病痛折磨使她常常有一幅病怏怏的面孔。为了不打扰她,我们回家看母亲时很少带孩子。母亲去世的前几天我带女儿去看她,那时她已经起不来床了。可当她看到心爱的孙女,痛苦的脸上立即绽放出了难得的笑容。我见她起床下地,扶着墙摇摇晃晃往厨房走。我赶紧上前扶住她问:“您去哪儿呀?”母亲说:“我给孩子找点好吃的。”泪水在我眼眶中打转,真后悔带孩子回来得太少了,她其实是喜欢热闹的。

2001年北京的冬天冷得比较早。在医院里,弥留之际她还惦记着老父亲,对我说:“家里还没来暖气,你爸爸一个人在家太冷。”我说:“您放心吧,我家里已经有暖气了,我已经把他接过去了。”母亲闭着眼睛满意地点点头,此时她的面孔是那样安详。11月14日中午,母亲走了,亲吻着她冰凉的面孔,我哭着说:“妈,我来世还做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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