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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脑瘫“爱人”7年不见面的“夫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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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度脑瘫女孩艾娜,在网上遇见了另一个脑瘫男孩孙文广。他们相隔千里,不能相见,更不能给对方一个拥抱,但他们和千千万万个普通男女一样,渴望爱情。就像两根孤独的火柴,哪怕光亮微弱,也想照亮彼此黑暗的生命。两人在网上举办了一场特殊婚礼,成为一对“精神恋人”。“夫妻”俩在网上开了一家网店,自己挣生活费,自己养家糊口,负担起亲友之间的人情往来,除了不能相守,他们和正常夫妻无异。7年来,他们共同搀扶前行,感动了无数红尘中的男女:有人爱,被人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最苦的相遇,

千里之外爱情来了

36岁的艾娜,家住湖北省武汉市汉阳区翠微街。从小被诊断为重度脑瘫,生活无法自理,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守着家里一台电视机,一字一句地跟着学说话。几年下来,艾娜不仅能与人简短交流,而且学会了很多汉字。

2005年8月12日,哥哥送给艾娜一台电脑。随后的一年半时间里,艾娜学会了打字,学会了上网。网络就像一把钥匙,给艾娜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给自己取网名“彩蝶飞”,希望能像蝴蝶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

2007年3月19日,艾娜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山东网友“飞碟”。对方真名叫孙文广,烟台海阳市大阎家镇人,和艾娜一样也是一名重度脑瘫患者,但比艾娜的情况好一些,右手比较灵活。聊天中,他们惊喜地得知,两人竟是同一天的生日。相似的命运和奇妙的缘分,让两人成了好朋友。每天,他们都早早地守在电脑前,等着对方上线。生活中遇到的挫折或痛苦,艾娜都会跟孙文广说,因为只有他可以理解她。虽然不能亲自拂去艾娜的眼泪,但孙文广宽心的话语总让艾娜倍感温暖。慢慢地,艾娜习惯了孙文广的存在,而孙文广也对艾娜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两个从未相见的人,彼此都动了心。

三个月后,孙文广鼓起勇气向艾娜表白。一直以来,艾娜的生命似乎是荒芜的,从来不会有人试图走近她、了解她。面对孙文广的告白,她慌乱、紧张、无措。虽然对孙文广也有好感,可艾娜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身体状况,不该奢求爱情,如此远的距离,谁也温暖不了谁。

顾虑重重的艾娜拒绝了孙文广的表白,并从网络上消失了。艾娜的拒绝让孙文广很失落,但他没有放弃。他认为,命运已经给了他们一次沉重的打击,难道还要剥夺他们爱与被爱的机会吗?活着就该狠狠地爱一次,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即使不能见面,也阻挡不了他们在精神上恋爱,他们就像是两根孤独的火柴,光亮也许微弱,但也能照亮彼此的世界。

每天,孙文广都会在QQ上给艾娜留言:“你都快一个星期没有登录了,我这个星期都没有好好吃饭,心情也很差,我一直很自责,怪自己太冲动,伤害了你,希望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孙文广的留言很多,一条条看下来,艾娜的眼眶几度湿润,她明白孤独世界里好不容易走进来一个人却又突然消失的痛苦。最终,艾娜不忍心,再次出现在孙文广的世界里。

此后,两人都小心翼翼地恪守着底线,绝口不提爱情。每天早上八九点钟,两个人就打开电脑,开始语音通话,视频聊天。聊到晚上十一二点,才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脑。对于两个重度脑瘫患者来说,聊天说话或打字,都是非常费力的一件事,有时候打一个字就要花上一分钟时间,而说一句话则要在心里打无数次的腹稿。可是两个人都乐此不疲地坚持聊天,这一聊就是两年。其间,孙文广表白过多次,艾娜一直拒绝,她怕尝到了甜的滋味,就再也忍受不了苦,而且父母也不会同意她跟另一个脑瘫患者谈恋爱。

一场网络婚礼,

活着就要狠狠爱

2009年3月9日,还有10天就是艾娜的31岁生日。孙文广让艾娜在网上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艾娜看中了一个漂亮的小钱包,钱包加上邮费一共是78元,可她觉得太贵了,两人都没有工作,生活都得依赖家人,对他们来说,哪怕是一块钱都显得格外珍贵。

没想到10天后,艾娜收到一个包裹,上面写了好几个网友的名字。好奇中她打开了包裹,发现里面正是她之前看中的那个小钱包。原来,孙文广为了不让艾娜的父母误会,特意叮嘱网店老板,在包裹上写了好几个艾娜平时聊天的网友的名字。

孙文广的体贴细心,让艾娜非常感动,她再次陷入了矛盾当中:两个此生也许根本无法相见的人,能相互取暖吗?为了断了孙文广的念想,艾娜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一夜睡去,还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我都不知道,要是接受了你,是对彼此的不负责任。”孙文广却不这么认为,说:“正是因为生命留给我们的变数太多,我们才要抓紧时间在一起,生活已然太苦,为何还要拒绝甜的滋味?”艾娜说:“就算这样,我爸妈那一关也过不了。”孙文广说:“你放心,一切交给我。”

为了让艾娜家人接受自己,孙文广开始在网上帮助一些游戏网站或者新生的网站做注册。在一个网站注册一次有1角钱的报酬,他每天都在网上1角1角地努力积攒。艾娜总会不定期收到孙文广寄来的礼物,有素雅的手绢、漂亮的彩蝶风铃、象征着一生一世不分离的石头,还有贝壳穿的手链。这些小礼物都让艾娜万分喜欢。

艾娜好奇孙文广是怎么有钱给自己买礼物的,孙文广如实相告:“钱都是我自己在网上打工挣的,我想努力挣钱,想让你和你的家人知道,即使我站不起来,坐着也能给你撑起一片天空。”

艾娜感动得哭了:“为了你,我愿意去相信这世间存在奇迹,哪怕我们在两个城市,此生不能相见,但只要活一天,我就愿意陪着你一天。”听艾娜这么说,孙文广欣喜若狂。确立恋爱关系后,两人决定靠自己的能力养活彼此。两人决定开一家网店,专门出售类似鼠标垫、毛绒玩具这样的生活小用品,可开店的经费从哪儿来呢?

艾娜不想找父母要,便瞒着家人在网上接一些打字的活。哪知道,第一单活就遇上了骗子,等艾娜花了一个月时间好不容易把活完成后,对方却消失了。多日的劳累让艾娜病倒了。孙文广知道后,自责不已。当晚,他给艾娜发来一段动画视频:全黑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漫天的烟花,似乎能照亮全世界。孙文广说:“你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生活,请你相信我,我会让你的世界温暖起来。”

2011年1月,经过了一年的努力,两人用在网上打工攒下的1000元钱,把网店开了起来。一开始生意不好,但每单生意艾娜都非常认真地对待,每次的订单孙文广也都会仔仔细细地检查确认。慢慢地,网店有了一些订单,两个人都非常开心。

艾娜决定把自己的恋情告诉父母,孙文广知道后,亲自给艾娜父母寄了一份礼物。那是一本崭新的“爱情存折”和一封信,存折上已经存了3000元钱。在信里,孙文广写道:“我爱艾娜,并且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呵护她,这本存折上的钱,是我们开网店挣的,以后就是我们的生活经费,我虽然不能守在艾娜身边,但我想让她知道,即使我倒下了,也希望能成为一棵树,继续替她遮风挡雨。”这份厚重的礼物,最终打动了艾娜的父母,他们同意了女儿的恋情。

此时,艾娜和孙文广已携手走过4年。孙文广希望能给艾娜一场特别的“网络婚礼”,实现她当新娘的愿望。2011年1月8日,孙文广把艾娜带到了当初他们相识的聊天室,之前他已跟众多好友打过招呼,希望大家能配合他。当艾娜一出现,朋友们纷纷打出“在一起”的留言。孙文广适时地对艾娜说:“小娜,我们一起走过了4年,虽然无法像普通夫妻一样结婚生子,但不能阻挡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决心,我希望从今以后,艾娜和孙文广的名字能永远在一起。”电脑这边的艾娜满脸泪水,欣喜地答应了孙文广的求婚。

网友自发给他们当证婚人,他们则彼此宣誓要相伴一生。礼成后,无数的鲜花向两人拥来。花海中,艾娜成了最美的新娘。

“结婚”后的第二天,按照常礼,应该是新娘回门的日子。孙文广虽然不能去看望艾娜,但礼数得尽到,他给艾娜的父母都买了礼物,并在电话中郑重称呼他们“爸爸妈妈”,艾娜也同样称呼孙文广的父母。

2013年6月17日,艾娜的姨妈过六十大寿。孙文广知道后,从两人的“爱情存折”上取了1000元钱,让艾娜去送礼,他对艾娜说:“咱们结婚了,就跟正常家庭一样,人情往来该花得花,别让别人说咱们不懂礼数。”听孙文广这么说,艾娜笑了:“那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得努力攒钱了,我家小孩多,到过年都找你要压岁钱,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此后,孙文广真正成了一家之主,他把开网店挣来的钱分成4份,两份留给艾娜和自己当生活费,一份给双方父母,还有一份存在“爱情存折”上。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把一年的积蓄给艾娜打来,交给女主人存着。看着女儿如此幸福,艾娜的父母打心眼儿里接受了孙文广这个女婿。

不辞千里来看你,

“网络夫妻”的幸福一样温热

2014年7月,两个人已经“结婚”3年多了,随着感情加深,他们想见面的冲动也越来越强烈。“我不求天天生活在一起,只希望与他面对面见一次,真实地拥抱一次。”艾娜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武汉市残联的志愿者。武汉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得知消息后,发起了“助爱(艾)圆梦”行动。经过前期大量的准备工作,圆梦行动终于付诸实施。两人的见面时间被特意安排在了8月1日和8月2日,恰好是中国的农历七夕节。

2014年8月1日早晨,艾娜与家人、武汉市残联的同志、志愿者以及媒体记者一行18人,登上了武汉开往青岛的G258次列车。尽管是高温出行,又是8个小时的车程,可一想到能与爱人相见,艾娜就难掩自己的开心。列车上,同行的一个志愿者临时客串广播员,通过列车广播将艾娜与孙文广的爱情故事告诉了全体乘客。大家无不为之感动,还有人专门跑到艾娜所在的12号车厢为她加油鼓劲。列车即将抵达青岛时,艾娜重新梳了头,又涂了淡淡的口红。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她一再确认自己的仪容是否收拾得很恰当,又让家人帮她检查带给孙文广的礼物是否有破损。大家都很耐心地陪伴着艾娜,因为他们知道,这对情侣见这一面实在太艰难了。

而山东的孙文广也一样激动。他提前就在志愿者的陪同下住到了青岛火车站附近的小宾馆。他用自己的积蓄,给艾娜精心准备了一个蝴蝶造型的戒指。按捺不住自己迫切想要见到艾娜的心情与期盼,孙文广一直紧紧地握着口袋里的首饰盒,不停地跟身边的志愿者询问时间,生怕自己错过迎接艾娜的时刻。

2014年8月1日下午,时针渐渐指向3点。G258次列车驶入了站台。孙文广一直盯着人流。很快,艾娜出现了,在众人的簇拥下,两人慢慢靠近。轮椅上的孙文广显得非常激动,他不断地用灵活的右手搬动自己不能行动的左脚。很显然,他想站起来,去迎接自己的爱人。

面对面的那一刻,孙文广伸出自己健康的右手揽住了艾娜,两人随即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个拥抱,似乎等待了千年之久。靠在孙文广的肩膀上,艾娜痛哭失声。

2014年8月2日,农历七夕节。这天上午,孙文广陪着艾娜来到了大海边。“这回看见大海了,和我描述的一样吧?”在海边,孙文广难掩自豪,指点着礁石、帆船和海浪问艾娜。第一次面对辽阔的大海,艾娜高兴得像个孩子,忍不住手舞足蹈,连声惊呼:“好漂亮。”并羞涩地向孙文广“索抱”。蓝天下,大海边,一对爱人再次热烈拥抱,艰难中一直不舍得分开。

随后,孙文广悄悄拿出准备好的戒指,这个秘密他已经苦守了一天,再也按捺不住。当他颤抖着手艰辛地给艾娜戴上戒指时,艾娜又惊又喜,嗔怒而撒娇地埋怨孙文广是“骗子”,没有早点告诉她。尽管如此,低头凝视了戒指很久以后,艾娜牢牢地握住了戒指,再也舍不得摘下。细心的艾娜也拿出了印有她和孙文广名字的吊坠,在志愿者的帮助下给孙文广戴在了脖子上。

2014年8月3日,两人没有选择出游,艾娜一直陪伴着孙文广。因为8月17日是孙文广的生日,由于时间原因艾娜无法等到那一天,她决定提前帮爱人过生日,并托爸爸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孙文广从小在农村长大,从来没有真正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也从来没有吃过生日蛋糕。当艾娜把蛋糕呈现在他面前时,孙文广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可相聚总是短暂的,到了3日下午,这对情侣就不得不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乡。由于担心分别时会太过伤心,两人决定就在宾馆里道别,不让孙文广到火车站送行了。

两人道别的时候,原本说好了都不哭,可等到了车上,车门关闭的时候,艾娜还是流下了眼泪,她给孙文广发了一条短信:“老公,我爱你!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