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拍”的爱与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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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人终究会明白，电影是生意，但如果只把电影当生意，准会输。

新版《倩女幽魂》正在上映，毋庸置疑，老版既是它的基础，也是它的尴尬。人们带着对老版尤其是张国荣(包括王祖贤)的情结买了票，进了影院，出来后一般都得出“不如老版”的结论。

在电影界，翻拍是一种传统。在香港电影界，跟在莱坞电影界一样，翻拍更是一种商业模式，其中包含着详尽的推演、计算。当然，再精准的推演计算也都不见得有计划内的效果。作为一种生意，电影是高风险的。观众的口味，影片的在某时某地的吸引力，都难以全然预料。

翻拍其实是尽量规避风险的一种选择。既然要翻拍，旧版一般都是经典。经典的含义有三层：一层是当年的票房，一定大卖；一层当年的口碑，一定轰动叫好，甚至获得各种奖项的；还有一层是历史沿革，给业界、影迷和粉丝留下久远印象，成为某些人“美好的青春情结”。这样，一旦翻拍的消息抛出，加上够量级的出演阵容，很容易成为话题。在商业化的大潮下，对于一部电影而言，成为话题的重要性有多大，业界人士通通心知肚明。

旧版既然是经典，如果要作“抛砖引玉”中的“砖”，也是一块金砖。对于这块金砖，翻拍者一般都打出“致敬”旗号，这是真诚的。《倩女幽魂》结尾处“永远怀念张国荣先生”的字幕，就是这意思。当然，仅仅致敬不符合一个真正电影人的追求，既然敢翻拍，除了尊祟原作外，一定有超越的梦想，颠覆的野心，甚至重塑更高经典的追求。这追求自然难度不小。

余少群在新《倩女幽魂》中饰演宁采臣，除在扮相、装束上模拟当年的张国荣外，选用演员本身就有明示和暗示。余少群是京剧旦角出身，在陈凯歌执导下出演过少年梅兰芳，而张国荣也在陈凯歌的《霸王别姬》里留下经典角色程蝶衣，是雌雄同体，风华绝代的人物。尽管宁采臣这角色没什么性别错乱问题，弦外之音却很明显。

然而，在新版里，宁采臣的地位下降到了第二号男主角，头号让给了古天乐演的燕赤侠，这个在旧版里外表粗豪的捉鬼道士，被翻拍成了一个落拓痛楚的情种。整个结构和人物关系变成了小倩、燕赤霞和宁采臣三角式，大概既是为了迎合当下市场和观众口味，也是力图不落入经典的旧套路。这些努力得到了多少观众的认可，我还没有太多证据，我本人觉得差强人意，主要不是情节和人物，是气韵和神采。走出电影院时，我听到有人说：“烂片，跟当年张国荣那个没法比。”

想翻拍好一部经典，谈何容易。1994年，大腕王晶亲自出马拍摄《新英雄本色》，尽管演员有郑伊健、刘青云等，情节也比《英雄本色》更细致，如今在人们记忆里被老版《英雄本色》冲得一干二劲。其实当初王晶也知道，周润发“小马哥”形象太深入人心了，翻拍只是个随机市场行为，赚一笔就够。

也有翻拍大获成功的，比如已经留在电影史上的《新龙门客栈》。既然前面有“新”字，说明还有旧版。由于时空背景的关系，大陆观众基本上都没看过胡金铨1967年拍摄的《龙门客栈》。我在多年后看了一遍，结论是：新旧两版《龙门客栈》取得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带来了两种震撼，是抛金砖、引美玉的成功范例。

不知有多少人知道，声势浩大的《投名状》也是一部翻拍片，原作叫《刺马》。在翻拍中，除了狄龙、陈观泰、姜大卫变成了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井莉变成了徐静蕾外，还有场面和视觉效果上的鸟枪换炮。《投名状》的投资规模上是过去港产片不敢想象的，在内地创下巨大票房，还得了不少奖。

不过要拿出个人意见，我持保留态度。跟陈可辛的《甜蜜蜜》等其他作品相比，《投名状》雕琢太浓，诚意太少，大概是叫高投资闹的，迷失了方向。如今的翻拍一般都会有高投资，但高投资与高质量不能完全等同。翻拍的故事可能还会继续，以后抛出的、引来的是砖是玉，将勾勒出港产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