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俱乐部背后的黑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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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南省新乡市，瘾君子们都知道“三哥”，因为“三哥”不仅开通了“送毒热线”，还建立了吸毒俱乐部……

“我恨死这些毒贩了”

2004年年初，一封打印的匿名举报信引起了新乡市人民检察院李景彬检察长的高度警觉。举报信中透露：新乡市公安局缉毒科副科长魏跃武和一些贩毒分子关系密切，对他们的贩毒罪行不闻不问，强烈要求检察机关严惩渎职者。“我恨死这些毒贩了”，举报信落款处的这句话，给了李景彬检察长很深的触动。他敏感地觉察到，举报信虽为匿名，但可信度较高，就立即批示给法纪检察处进行初查。

法纪检察处对举报内容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认为举报信虽然点明了魏跃武与毒贩有染，但没有指出可供查证的线索。如果现在就贸然对魏跃武采取强制措施，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使与之有牵连的毒贩潜隐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魏跃武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如果毒贩没有落网，同样做法律工作的魏跃武一旦在法庭上翻供，将会对下一步的诉讼活动带来很大的困难。基于这种分析判断，新乡市人民检察院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加强侦办渎职侵权案件的决定》第9条“对重特大渎职案件所涉及必须及时查清的案件，可以并案侦查”的精神，决定成立专案组，对渎职案查办中涉及到的贩毒案不再移交公安机关侦查，由专案组并案侦查。

由于此案涉及公安人员，专案组制定了详细稳妥的方案进行秘密初查：一方面深入戒毒所、看守所、劳教所，在吸毒人员中调查购买途径，秘密侦查毒贩特别是举报信中所提到的李宏奇的背景；另一方面调取市公安局近年来办理的案件的卷宗，寻找公安人员涉嫌渎职犯罪的线索。专案组经过20多天的艰苦查证，收集证据90多份，查明了举报信中的“李宏奇”确实有贩毒行为。同时，专案组在市公安局所查办的贩毒案件中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缉毒科数次以贩毒证据难以固定为由，仅对几名毒贩进行罚款等行政处罚，而这些人正是同李宏奇有着各种各样关系的人。

“我会将这小子钉死在墙上”

“拿下”李宏奇成了办理魏跃武涉嫌渎职案的关键。

李宏奇，新乡市人，曾在公安机关工作过。检察官在吸毒者中调查时了解到，李宏奇为人心狠手辣，机警异常。

为了诱捕李宏奇，检察官精心设计了一个“连环套”。2004年2月12日，专案组以市公安局缉毒科曾违法查扣李宏奇的一辆汽车为由，通知缉毒科副科长魏跃武到检察机关说明情况。魏到后，检察官一边了解情况一边问他：“是否能将李宏奇叫来帮助了解一下情况？”魏不知是计，便说：“李宏奇算什么东西，我让他来他敢不来？”并随即向李宏奇打了电话。李宏奇果然如约来到了检察院，检察官趁机当场将李宏奇拘捕。这个精心设计的拘捕方案为案件的下一步突破埋下了一个重要的伏笔――李宏奇认为是魏跃武将其“出卖”，在拘留所曾扬言：“我迟早会将魏跃武这小子钉死在墙上！”

但李宏奇毕竟知道贩毒是重罪，第一次被讯问时，他就叫嚣：“让我开口，死了这条心吧！”对李宏奇住处的搜查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案件陷入了僵局，专案组对如何攻破李宏奇进行研究后认为：李宏奇曾做过公安工作，受到检察机关的处理后，被清除出公安队伍，他对检察机关有抵触情绪。但正因为他做过公安工作，就有一种常人所不具备的心理特点，那就是只认证据，只要检察机关拿出一条铁证，他就会认罪。再加上他一直认为是魏将他出卖，如果感到自己的罪行捂不住，出于一种报复心理，极有可能在承认自己罪行的同时将魏“咬”出，使渎职案也有所突破。

于是专案组决定另辟蹊径，对李宏奇的亲属、朋友以及新乡市的重灾区的派出所、居委会进行调查。2004年3月2日，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传到了专案组，在郑州市戒毒所发现了李宏奇的一个马仔――李继旗。与此同时，另一路侦查人员也在新乡市某派出所的待处理人员中发现了李宏奇吸毒的表弟王斌。经过突审，王斌供述了李宏奇贩毒集团的“总调度”王保明。抓获了“总调度”，李宏奇长期经营的贩毒网全面暴露，专案组一举挖出了包括李宏奇妻子在内的9名毒贩，收缴了大量的吸毒工具和一部分，至此，李宏奇贩毒事实已铁证难翻。

关于“三哥”的顺口溜

在新乡市的吸毒人员中流传着两句顺口溜――“想三哥，盼三哥，三哥来了如见佛。”“怕三哥，躲三哥，惹了三哥命难活。”这两句顺口溜道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一方面“瘾君子”对“三哥”敬若神明，因为“三哥”供他们“烟”抽；另一方面他们又十分惧怕“三哥”，因为要受他的控制。这个大名鼎鼎的“三哥”就是李宏奇。

李宏奇被公安机关开除后，很快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捷径，那就是贩卖。从2000年开始他和妻子在新乡市向阳新村附近租下两套房子，建立了秘密的吸毒俱乐部，配备了各种吸毒工具，为吸毒人员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吸毒场所。一时间，吸毒者奔走相告，吸毒俱乐部门庭若市，李宏奇夫妇日进斗金。随着“生意”的日渐红火，李宏奇却退居幕后，以每天提供免费为诱饵，利用一些“清贫”的吸毒者为他贩毒，在“一线”为他卖命。

不仅让吸毒者为其卖命，李宏奇还让自己的亲戚朋友“共同致富”。2003年7月8日，这天对因盗窃罪被判刑12年的王斌来说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刑满释放了。这天，表哥李宏奇开着车，拉着王斌的妻儿和他的一帮亲朋好友等在监狱门口，迎接刚从“号里”出来的王斌，并在一家豪华的酒店设宴为他接风洗尘，随后又在饭桌上甩给他1500元“压惊费”……。就这样，受宠若惊的王斌对“三哥”感激不尽，从监狱里走出不久便死心塌地听命于“三哥”帐下。

就这样，李宏奇先后笼络了王斌、王保明、魏新生、张桂兰等一批人，很快编织了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运作高效的贩毒网络。

为了让贩毒网络高效运作，李宏奇还为贩毒人员配备了小灵通、封口机等现代化工具，还别出心裁地利用小灵通开设了“购毒热线”，向吸毒人员承诺“24小时全天候服务”。

李宏奇还亲自立下规矩，毒贩间单线联系，每月视业绩给予每人2000～4500元的工资。吸毒者若要买，按惯例先要给一个化名“大汉”的人打电话，谈妥之后，由“大汉”通知一线的贩毒人员进行交易。交易时，一般去两个人，一个在现场交易，一个在后面望风。一线的毒贩把卖完后，“大汉”再派一个称为“送毒使者”的联络员将分装好的派发给一线的贩毒者。

就这样，四年中，李宏奇和其妻子王莉倩忙忙活活，风雨无阻，就连王莉倩生孩子住院期间，她也忙里偷闲，把交易场所开到了病房里，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忙着大包小包地发放。

牵出5名渎职者

李宏奇贩毒事实查清后，专案组决定再次提审李宏奇。当检察官将缴获的、吸毒用具和其他贩毒人员的供述等证据一件件摆在李的面前时，李宏奇愣住了。沉默良久后，他向侦查人员打听起他妻儿的下落，并不断喟叹自己40多岁才有了一个宝贝儿子……而此时，检察官却引而不发，按照原定计划，马上将他押离新乡，采取异地关押。在提取他的指纹后，检察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看守所。检察官的沉默使李宏奇更加恐慌不安，7天后，等检察官再次坐在他面前时，李宏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要求把自己押回新乡，亲笔写交代材料。

李宏奇的书面供述透露：2003年，他手下两名毒贩被市公安局缉毒科抓获后，他曾向魏跃武打过电话，随后这两名毒贩被释放。至此，魏跃武涉嫌渎职犯罪的事实初露端倪。新乡市人民检察院做出决定，将李宏奇贩毒集团全案移交公安机关继续侦查，专案组专攻魏跃武涉嫌渎职一案。

魏跃武，35岁，中国刑警学院毕业，是新乡市公安局最年轻的中层干部。2004年2月8日，经过精心的设计，魏跃武和其手下的三名协警一起被“请”到了检察院。就在魏跷着二郎腿和自己的手下谈笑风生的时候，检察官当场宣布对他拘留，并给他上了手铐，押上警车。看着这惊心的一幕，三名协警目瞪口呆，脸色灰白。敲山震虎之下，协警裴建华当场供述：2002年4月，毒贩李岭、王林被缉毒科抓获后魏跃武曾打电话指示他们放人。

检察机关进一步的查证表明：李宏奇在贩毒中为了得到庇护，与魏跃武及向阳路派出所的王波等人拉上了关系。除了在一起吃吃喝喝全部由李宏奇埋单外，李宏奇还为魏、王二人装修房子提供了装饰材料，并经常对他们给以金钱、物资等好处。

很快，李宏奇与二人关系变得非同寻常，在魏、王这些“猫”的庇护下，李宏奇贩毒集团的这群“鼠”活动更加猖獗。2002年3月，李宏奇手下的毒贩李岭与吸毒者“小米”秘密交易时，被缉毒科当场抓获。李宏奇知道后火速与魏联系，告诉魏除了被当场缴获的8克外，李岭还藏有，要他帮忙让李岭说出的地点。接到“指示”后，魏跃武和协警裴建华秘密审讯了李岭。根据李岭的供述，裴建华在一间出租房的碗柜下取出了隐藏的。第二天早上，魏跃武和裴建华开车一起将送还给了李宏奇。此事过后20多天，李岭的同伙王林也被缉毒科抓获，魏跃武从李宏奇处得知后，心急如焚，指示裴建华偷偷将被铐在楼梯口的王林的手铐打开，将其放走。

2003年4月，裴建华、赵建秋、马宏图三名协警在新乡市三十中门口抓获了两名毒贩，从两人身上搜出两包，就在三人将毒贩押至公安机关电梯口时，接到魏跃武的电话，说两名毒贩是“老三”的人，这两名毒贩即被放走。当天晚上，李宏奇设宴宴请了魏跃武和三名协警，酒足饭饱之后，李宏奇提出想要回那两包，魏满口答应，当场让赵建秋把那两包送还给了李宏奇。

向阳路是李宏奇贩毒的一个重要据点，向阳路派出所副所长王波就成了另外一只不抓“鼠”的“猫”。新乡市人民检察院查明：2000年至2004年间，王波在执行公务时，多次对正在进行交易的李宏奇的手下听之任之，甚至在毒贩因毒资发生斗殴时，王波竟出面弹压吸毒人员。

更有甚者，一些公安人员明知李宏奇贩毒，在查案中带出李宏奇时，竟当面打招呼，还“苦口婆心”地劝李宏奇说：“三哥，别再搞那个了。”正是因为这种宽容、纵容乃至助纣为虐，使得李宏奇更加肆无忌惮，逐渐发展成为新乡市最大的毒枭，四年间共贩卖海洛因高达1370克。为了制服不听话的吸毒者，李宏奇还和魏跃武配合，将不在他那儿购买的吸毒分子用“点炮”的办法（先诱骗其吸毒，然后把缉毒人员领过去抓他）送去劳教。

“小四”是谁？追诉5名漏犯

2004年年底，公安机关将李宏奇等8人贩毒案移送新乡市人民检察院审查。面对13本1000多页的卷宗，公诉部门认真审查。审查中，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检察官的注意：一名毒贩交代他的上线是化名叫“小四”的魏新生，但魏新生交代的贩毒的时间和这名毒贩交代的时间不一致。是两人中有人将时间记错了还是其中有人说谎？为此，检察官再次对魏新生和那名毒贩进行了讯问，讯问发现，那名毒贩对“小四”的体貌特征的描述与魏新生的长相出入很大。在重新对其他几个毒贩进行询问后，检察官发现，这个贩毒团伙之间的联系都是单线联系，上线化名的“小四”，只是个代号，不指某一个具体人，无论谁在这个“岗位”上都叫“小四”。魏新生曾在这个“岗位”上干过，那他肯定也叫“小四”，那么除了魏新生究竟还有几个“小四”？根据那名毒贩对“小四”体貌特征的描述，在对其他毒贩审讯后，检察官和公安侦查人员先确准了一个“小四”，然后扩大战果，先后锁定了王军、陈新建等5名毒贩犯，并对他们进行了追诉。

2005年3月24日，包括大毒枭李宏奇在内的4名毒贩被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另有4名毒贩被判处无期徒刑，5名毒贩被判处有期徒刑。5月16日，新乡市红旗区人民法院以徇私枉法罪判处魏跃武有期徒刑1年，王波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赵建秋 、马宏图、裴建华三名协警也以徇私枉法罪被判处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