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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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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自己已中年,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虽然已好几次刷牙时被自己刚起床的脸给吓到,但我都能很快地说服自己,也许太累了、近来飞机搭太多了或性生活太少了。

人要编起理由来是不愁没有素材的,岁数往往只是个符号,只有在填写入境表格才需面对一下,但护照上若还是贴着多年前,千挑万选看起来最年轻的大头照,当场还能冲淡一些那惊人数字入眼时心口刺一下的痛。可惜去年换护照时被拒绝延用,那千挑万选看起来最年轻的旧大头照,必须换成近照否则海关会觉得人照不合。由于时间紧迫,我匆忙照了一张,结果难过至今,因为我老觉得我使用的是我爸爸的护照。

不再年轻好像是一件藏不住的事,从几年前开始,就常陆续听到人觉得我严肃,特别是开会时。后来经我仔细地研究,才明白一件事:只要我不笑思考时,嘴角会很自然地往水平线以下两端微垂,所以即使我没表示任何意见,同事们却觉得我在不以为然,这让我觉得十分冤枉。后来,我学着时时保持微笑,像明星见到摄影机时,不着痕迹地用力把嘴角两端往上提,拉出美丽的弧形。这不是为了礼貌,只为怕人发现我的老态,虽然效果不错,但也常常感觉自己像座面无情感又不诚恳的铜像。

也因为自己开始面临了中年的处境,也有了些不同的新发现。常见许多人仍保留着年轻时的发型,紧守着年轻时流行的穿衣风格和价值观,习惯只拿某品牌的包包,生怕一失手就划入跟自己父母同一个年代了。当身历其境后自己也知道了原因。我也发现到自己开始觉得,只有多年前的一两种发型才合适我,发现只有穿牛仔裤、球鞋时才能与年轻人无距离,等等。然而这些安全感都是一种接近凝固的模式,轮廓与界线清清楚楚,把许多经验与想法、价值观,放大成信仰般的信念,不敢越池一步,自以为找到最好的姿态活着。

于是,择善固执包装着老化的固执。而真的年轻人早已脱离那些形式,自得其乐地活着,完全与我们认为的年轻标签不同。在这极标签化的年代,我们总把自己与别人给符号化。也许我是对中年这标签太敏感了,而不是对中年这状态有敌意。其实我觉得自己逐渐变得从容,还挺好的。例如现在旅行开始不想赶路了,虽然少去了些地方,但也多享受了一些细节。可是我还是不大习惯,别人在看我的眼光中,无意识的敬老神态,甚至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