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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之间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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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深深感动于彼得-雷诺兹的一个绘本:《点》。

这里无法展示图画,但我们可以进入文字:

美术课结束了,但是瓦斯蒂还是黏在椅子上不走,她的画纸上一片空白。

瓦斯蒂的老师俯身去看那张白纸。“啊!一场雪暴中的北极熊。”她说。

“真滑稽!”瓦斯蒂说,“我压根就没画!”

她的老师笑了:“随便画个线或点,看它能指引你去哪。”

瓦斯蒂猛然抓起毡头墨水笔,在纸上潇洒地用力一戳:“这里!”

瓦斯蒂的老师拿起纸,仔细地研究了半天:“嗯……”

她把纸推到瓦斯蒂的跟前,淡淡地说:“现在,签上你的名字。”

瓦斯蒂思考了一小会儿:“好吧,也许我不会画画,但是我会签上我的名字。”

到了下周,瓦斯蒂走进她的美术教室。她惊奇地发现,悬挂在老师办公桌前的,正是她画的那个点!而且,她的画还镶嵌在金色的涡型画框里!

“嗯……!我可以画得比这个更好嘛!”

她拿出以前从来都没用过的水彩,开始画画。

瓦斯蒂画了又画,画了又画。一个黄点。一个绿点。一个红点。一个蓝点。

蓝色和红色混合在了一起,她发现,她弄出了一个紫色的点。

“要是我能画小点,那我也能画大点。”瓦斯蒂挥舞着一只大画笔,在一张大纸上作画,颜色四溅,她想画大大的点。

瓦斯蒂甚至可以营造出一个点的氛围,而不是直接画出一个点。

几星期后,在学校的美术展览会上,瓦斯蒂画的点赢得了许多的喷喷称赞声。

艺术家。我好希望我也能画得这么好。“我打赌你肯定没问题。”

“我?不,我不行的。没有尺我不可能画这么直的线条。”

瓦斯蒂笑了。她递给小男孩一张纸。

“画给我看看。”

小男孩画线的时候,他的笔抖个不停。

瓦斯蒂注视着男孩的画。过了一会儿,她说:

“请……签上你的名字。”

世界可以由一个“点”开始。

由“点”到线,需要爱的接力。

瓦斯蒂接过她的老师的接力棒,将赞美和力量传递给了男孩。

老师只做了一点,但她近乎“夸张”的珍视令瓦斯蒂做到了好多“点”:基础的色彩、新生的色彩,小的、大的;实的、虚的……从“不愿”“不会”到“我能…我还能”,从无心的应付到匠心的设计,瓦斯蒂的一个“点”变成了一个多彩的世界,瓦斯蒂也不再是从前的瓦斯蒂。

这个点还延伸出了线。一个世界,引领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点、一条线又会交织出无数个点、无数条线、无数个世界……

所以,它不只是一“点”。

里面有两处动人的风景:老师的“俯身”和男孩的“仰望”。

这是两个意味深长的细节。

教育,需要俯身。

当有人像男孩一样渴慕仰望,或者,像瓦斯蒂一样垂头丧气,这时,我们需要俯下身去。俯仰之间,生命便绽现芳华。

马克・吐温说:“一句好听的赞词能使我不吃不喝活三个月。”鼓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只是好听的赞词,瓦斯蒂的老师用令人震撼的隆重仪式让孩子获得了一种被欣赏的成就感,由此启动了她的艺术人生。

教育便是如此。你种的是什么,收的就是什么。

问题在于,你肯不肯俯下身去耕耘撒种,你肯不肯俯下身去倾听一个孩子内心深处的声音。

20年的教育生涯当中,我常常与奇迹相逢。很奇妙,无论是什么样的班级,无论是什么样的学生,我与他们相处两三个月后,就一定会有学生作品在省级和国家级刊物上公开发表。而且,不是最耀眼的几个才子才女独领,而是常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物突然冒出来,带给我巨大的惊喜。

不是我有点石成金的本领,而是我有拨云见日的决心。我深信,每一片云朵后面都隐藏着一个太阳。每个孩子都是发光体,我需要做的,只是帮助他们除去一些遮蔽。

不要问我用了一些什么办法,只要你有想法,就一定会有办法,而且层出不穷。

教育,有时候需要我们俯下身去,有时候又需要我们踮起脚尖来。

不记得在何处看见过这样一段文字:

您说,和小孩子们打交道实在累人。这您说得很对。

您又补充说,因为得向他们的身高看齐,得弯下腰来,低着身子才能和他们说话。这您就错了。

您要做的,不是在身体上俯下去,相反,却是要在精神上升上去。

您需要放下许多烦恼、包袱和羁绊,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来,才能向他们的感情高度看齐。

教育需要仰视。

很多时候,我的心灵是在孩子们的文字当中得到净化的,我的情感是在孩子们的眼神当中得到升华的,我的思想是在孩子们的质疑当中得到淬砺的。

孩子的样式,是最接近上帝的样式。

这是我耽溺教育的一个重要原因。

感动于一个女孩从厦门大学发来的邮件:

网上搜索到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有没有效哈。

就是突然地想起了你,想起了那些时光,然后会小难过下,只是因为逝去吧。

总觉得你是那个地方,唯一让我觉得温暖的老师,是一直延续到今天的温暖。

没有别的请求,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还好吗?

兴奋于这样的肯定和称许:

我真正意义的写作,是从你这里开始的。

呵呵,原来,是人就喜欢听好话啊,我也需要鼓励。

欣慰于他们与我的针锋相对:

蛇并没有爱到丢了自我。如果它丢了自我,它便只会不知疲倦地承欢于他,但蛇选择“夏眠”,它不愿再醒来,保留了它高尚的自尊和高贵的爱恋。如果爱可以控制可以选择,那么世界早已不存在任何纯粹的爱。所以人们才说自己是无可救药地爱了,不会因为他无情、无爱,我便可以停止爱。爱的痛苦、折磨,不可挽回地沉沦,只因爱就爱了,没有多余的理智。情感因丰富而高尚。你以为人家就喜欢忧郁啦?你以为吸血鬼走到阳光下还能活?哪里有天使?如果始终没有遇到救世主怎么办?总有一些人他们的情感与境况是旁人所不能抵达的。我们总会想得很好。而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没有人救你,阳光可能只会更加刺痛你敏感的神经,你的与众不同可能成为同性排斥的异类,即便走在阳光下,也可能倍感孤寂与压抑,如芒在背,无所隐遁。当然,那种积极的尝试,自我改变是没错的,但并不适用于全部。

瞧,这样的高度,我真的需仰视才见了。

教育的俯仰,我以为,还应当有另外一种理解。

那就是,仰望康德所说的“头顶的星空”,俯察同样是他所说的“心中的道德律”。前者是面对宇宙,后者是面对心灵。

爱因斯坦说:“人的最高境界和最大成就是通过对真理的求索,获得与宇宙对称的灵魂。因此,人变得辽阔而谦卑。”

今年3月的《教师月刊》“人物・新锐”栏目有我一篇文章:《向天空致敬》。文中有这样几段文字:

一颗好的心灵,不仅会努力耕耘脚下的土地,也会向头顶的天空致敬。我们注意到,那些最伟大的人,

他们想的都不是地球上的事情,而是把目光投向茫茫宇宙。

我们都只是镜子的碎片,或大或小,或规则或不规则。我们所能折射的只能是局部或者是一个相对宏观的世界的缩微的影像,我们不了解整个镜子的式样和形状,当然更无法操纵那个不可知的整体。但我们可以朝向真理,反射真理,从而传递真理。

真理当然是存在的,如同太阳的光芒。但万物必须互相效力,互为依托,才能将光明与温暖传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许我们的传递并不能够直接到达终点,但我们可以在一场接力当中努力完成我们的那一棒。

人和人需要对话,人和宇宙更需要对话,因为我们需要接受真理的照射。正如镜子的碎片一样,没有一块碎片可以完整地反映这个世界,甚至,将我们全部相加也未必可以,但我们若能相互依存、反射与传递,便可以给世界带来双倍、十倍、百倍、千万倍的光明。

向天空致敬,是一种谦卑的姿势,也恰是一种接受光明的姿势。

仰望头顶的星空,我们才能够学习-像上帝那样思考,俯察我们内心的道德律,我们才能够回应那高于我们的生命呼召。

蒙田曾引罗马诗人的诗句说,最好的教育应该教导学生:“什么是正当的愿望,金钱有什么真正用处,应该把什么贡献给亲爱的朋友和祖国,上帝希望你成为怎样的人,给你放在怎样的社会地位,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为着什么目的而生存。”

俯仰之间,我们的心灵才能与宇宙接通,这样的心灵,自然就会是无拘无碍,充满了深刻的洞察力和无限的创造力的。

杏坛人生,如歌岁月,俯仰之间,已过廿年。

八年前在《语文教学通讯》做封面人物报道,我这样诠释我的梦想:

这梦想其实也许就只是一种审美的理想,一种生活的信念,一种人生的志趣,甚至只是一种生命的状态,它的里面并非充斥着功利与荣誉。荣誉于我,不是重于泰山,也非轻于鸿毛,而是淡若烟云――烟霭聚散,白云舒卷,美则美矣,然而转眼就会烟消云散,天还是那片天,明天又会有新的云。

所以,我有我的人生格言:“忘记背后,努力面前,向着标杆直跑。”

八年过去了,这八年里,我做了一点事情,涂了一些文字,挟了一身尘土,走了几段弯路,最后来到苏州。三年前在《中学语文教学参考》做封面人物报道,在结尾处,我如是说:

上山,下山;再上另一座山,再下山……终有一天,在某座山的那一边,我们会看见海。人生其实不是一直向前,也不是一直向上。很多时候,我们的生命需要转弯。人生最重要的也许不是速度,不是长度,甚至不是高度,而是温度、亮度和纯度。以何种快捷方式在一个什么样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往往不是关键。正如歌德所言:“我们旅行不仅是为了到达目的地,而且是为了在旅行时活着。”

旅行,无须拒绝转弯。

教育,就是一场生命的旅行。

当孩子的生命蛰伏于寒冬的洞穴,让我们俯下身去,倾听他,唤醒他;当孩子的生命盛放于夏日的枝头,让我们踮起脚尖,欣赏他,期待他。

同时,也让我们学习在旅行中,停下来俯察我们的灵魂,跟自我对话,走出去仰望头顶的星空,和宇宙商量。因为古印第安人对我们说:“别走得太快,等一等灵魂。”

纵然俯仰之间,一切都会变为陈迹;但只要我们活过爱过奋斗过,就拥有了饱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