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黄土(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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呓 语

月亮醉了，桌子醉了，椅子醉了

醉了的它们，做一小盏梦

斧头飘香，三千尺爱情

白悬一线

红枣打落秋天

抱着坛子

去年的大豆，玉米

以及一个陌生的都市

都陆续出来

远山不远，黑凸凸的墙壁

挡不住风，像一句枯寂的诗

轻轻一念，泪

便上涌几千年

赶路的青鸟在途中

大口大口喝酒 一根沾衣带露的草

想起月光，想起大地上

那个，曾喊你乳名的人

疼痛的蚂蚁

掘开层层松软的黄土

一扇门就在下方

小巧，不易让人察觉

树叶覆盖门开的方向

蜿蜒的秋天在忙碌

阳光和雨水，在另一弯处

蚁背上的粮食

为缓慢的时光所伤

漆黑的通道里

跌落、腐烂

庞大的队伍在深入

沉睡的木

从一条道下去

绕过淤积的水

抵达黄土虚掩的门

天空闪着昏暗的火

铁锹和铲子，一声声

将沉睡千年的木

掘醒

黑黑的木，不见最初的形状

成石，成煤

成背篼和缆车之间

移动的点

春天，大片的点

正在消失

黄土下的门

石头，从土里掉下

黄土下的门，咆哮

看见火迸裂的声音

慌乱的蚂蚁

一根孱弱的手指

把山泉的声音

摸得丁冬作响

静，黑

黑黑的石块，黑黑的土

黑黑的双掌和黑黑的眼睛

以及那被黑溺死的豹子

正在寻找，一块石头

越来越弱的呼吸

石头上，漫天大雪

一堆煤在寒冷中

冒着微弱的蓝

隧 道

从它宽厚的身体走过去

需要一种，轰隆与坚强

锄，铁锹、钻头

拖拉机，挖土机

漫天尘灰，慢慢探进

一片黑，穿越山腰

一群人在黑中

不快不慢

乡村的土遁者

地下的土遁者

担心一粒种子的命

泥土细小的缝隙

来回运动，吃，吐

朝太阳的方向

摆弄生命的姿势

春天来临

青草，光亮的刃

松软的沙泥，翠柏和鲜花

都有充足的营养

乡村的土遁者

在泥土里，探出一个个

娇嫩的头

一棵树与一棵树

一棵树与一棵树

根相缠，像患难与共的兄弟

言行磕碰，拉不开心的距离

日久，根与根生出须

根与根无法分离

只有刀子或斧头

才能留下不易愈合的伤口

而时间撒上盐

孤独的旷野上

它们庞大的根系

窜过彼此的坟

像两双紧握的手

一条河

一条河潺潺流过

丁冬的声响，粗重的叹息

像高楼上的疯狂

在唇齿间，吻过短暂的一夜

一阵飘渺，一点点

从云层里挤出，腾起

亮闪亮闪的光

幸福来得突然

你感觉到，泥土 和自身

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

庄稼露出喜人的姿势

纸钱飘飞的山麓上

蚂蚁，棺木，黄烟

是一幅缓缓推进的风景

石头，铁器

以及大树延展的根

庄稼最后的高度，折断于

一些漂浮的影子

时间不能恫哭，最后的门关上

惟有庄稼，露出喜人的姿势

好 词

好词开在草丛中

埋在地里，闪着金色的光芒

秋天的门缝裂开

指尖上的舞蹈

在梦里弹起三弦

一堆干枯的草

迅速抵达大火的深度

秋天推进的速度好快

像鸟，挤满了，整个厚重

而幸福的家园，只留下一些好词

躺在大地的笔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