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宫廷遗珍清乾隆紫檀大四件柜书写新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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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4日，中国古董家具拍卖的新世界纪录诞生，一件“清乾隆紫檀高浮雕九龙西番莲纹顶箱式大四件柜”在当天的保利夜场以9315万元人民币成交，这也是目前为止2013春拍成交价格最高的中国艺术品。这件丹麦马易尔家族的旧藏，与许多国外紫檀艺术品一样，源自中国，其宫廷遗珍的身份，也为最终价格加码不少。
紫檀这种原产地并不在中国的珍贵木材，在过去几百年中让无数传统中国人倾慕不已，其制作和雕刻艺术也在中国被发挥到极致。清代曾有西班牙传教士记述国人对紫檀的喜爱：“在中国它们以白银按重量交易。他们用紫檀制作桌子，椅子和凳子，他们常用盐水清洗，还知道如何使它们保持木头血红的颜色。如果有段时间没有打理，颜色就会变深，不过还是很有光泽，它们可以被抛光到可以照出人脸的地步……”
原产印度的稀珍木材
按清代起居环境和宫廷陈设要求，保利此次拍卖的这种大四件柜应摆放在正厅，分列左右，或收存衣冠，或贮藏珍玩，是宫殿正厅的核心陈设。从清宫史料记载来看，此类紫檀大柜在北京故宫现存十余套，都陈设在各处宫殿，上拍场的类似重器少之又少。紫檀家具的贵重，甚至可以超越年份，即使是一件新作的紫檀器也价值连城，因为紫檀木料太珍贵了。
在中国古代家具木材中，紫檀的原产地争议最大。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胡德生说，过去有“紫檀出扶南，色紫”之说，扶南就是越南，其实当年越南是一个木材的集散地，很多商人从这里购买了紫檀木，就认为紫檀产于此地，“而根据现代的科学考察鉴定： 真正的紫檀木只出产在印度最南端的迈索尔巴，就这么一个地方而已，出了迈索尔巴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紫檀。”
紫檀边材为白色，心材颜色切面为橘红色，时间久会变为深紫并带有紫黑和纯黑条纹。心材中可提取红色染料，印度人点于眉心的红色即提取自紫檀木。中国对紫色历来有好感，有紫气东来之说，加之这种木头密度大，沉于水，紫檀器厚重深沉，庄重奢华感强烈。紫檀本切面的年轮不明显，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材质细腻平滑无波纹感，是上等装饰用木材。
在印度，紫檀一直被用来雕刻佛像，玄奘在他的《大唐西域记》中写道：“以紫檀雕刻以像真容”。紫檀能制作棋盘、香炉，甚至雕刻珍贵的藏书；还是制作弦乐器，特别是琵琶的最优质材料。明清家具研究专家周默在《紫檀》一书中提及过一把紫檀木制作、珍珠嵌花，用龟甲和琥珀装饰而成的唐代五弦琴。紫檀木最初被引入中国，则是作为香料和药材。
有种说法是，明代郑和下西洋回国时，为了压船舱的重量，在舱底放置了大批紫檀木料，此后这种硬木材料开始在中国大规模出现。周默研究后却发现，并没有证据表明紫檀木料的盛行与郑和下西洋有直接联系。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胡德生提出，明清硬木家具是从明代的隆庆、万历以后才开始流行。
明代皇家对这种质地密集、光泽照人的木材十分喜爱。明万历四年（1576年）贸易禁令解除后，中国人开始更方便地进入全球广阔的木材市场，“中国人买木材从不开清单，主要的依据就是看木材是否沉于水。如果沉于水还需看其材质是否为深色……他们的检验方法是用斧头砍削木材。”
伐木人不仅砍伐树枝和树干，连紫檀树根也一起拔起，至明末清初时，木材已十分珍贵。紫檀进口中国主要是从广东和浙江的港口，离京城遥远，加上走私和腐败盛行，民间也能获得不少紫檀木料。这种对时尚的追求逐步扩散到民间贵族阶层，社会需求量更大。
清代皇宫所用多为明代采办的存料。清中期以后，由于来源紧缺，皇室高价由私商手中收购紫檀木，清宫造办处活计档中差不多每年都有收购紫檀木的记载，很快民间的存料也就都被收购光。清末，为装饰圆明园、紫禁城大内装饰，以及慈禧六十大寿和同治光绪皇帝大婚，这批木料所剩无几。
自民国开始，在进出口商品分类统计表里，已未见到紫檀，以至于很多人认为紫檀在中国已经绝迹。“”中，有不少紫檀家具被砸被毁，能够保留至今的紫檀良器尤为珍贵。
明清家具专家周默说，“当这种贵重资源趋于枯竭时，购买的木材也被其他类似材质的木材取而代之。因此，19世纪至20世纪的紫檀家具材料相当混杂……紫檀与红木混用和制作工艺的下降使紫檀的区分更加困难……这个时期的制品，材质从颜色和纹路上都不能与早期制品相提并论……晚清至民国期间，上乘的紫檀工逐渐消逝。”
上乘乾隆工
明代紫檀家具以光洁素雅，简约流畅、讲究线条艺术为主，少有装饰。清代对色泽深、质地密、纹理细的紫檀更为推崇，以至于当时许多黄花梨家具都被染成深色，以图古色古香。
康雍乾三朝是紫檀艺术发展的巅峰期。根据清宫造办处的记载，皇宫中紫檀家具的分量最大，且内檐装饰、小件器物均采用紫檀制作。保利此次拍卖的这件紫檀大四件柜被鉴定为清乾隆时期的上品，其龙纹装饰为皇家特有。
清代紫檀家具注重华丽装饰以乾隆朝最为典型。乾隆皇帝对紫檀家具的喜好催生出繁复而细致的雕刻工艺，令人叫绝，被称为乾隆工。
传统紫檀家具制作不用钉子，采用榫卯结构。宫中的紫檀家具，从打样到反复修改再到最后裁定，都由皇帝亲自审阅。乾隆退位后居住休息的倦勤斋，上下两层楼的槅扇全部采用呈金星金丝的上等紫檀材质，至今仍呈特有的深紫红色，这里也被称为紫檀楼。1792年，英使者马格尔尼访华时，乾隆赏赐给使者的礼品清单中，一件紫檀彩漆铜掐丝珐琅龙舟仙台被排在第一位。
周默认为，保利所拍卖的这对顶箱大柜所采用的铲地高浮雕，是乾隆时期家具巅峰工艺的典型代表。“作为铲地高浮雕，基础是铲地，这在紫檀活里面来说具有极大挑战性，铲地时用心和用力必须一致，才能达到平如镜面的效果。这组大柜是标准的宫廷做法，康熙年间养心殿造办处创立‘油木作’，主要制作皇家御用家具。造办处的工匠主要来自广东和江南，他们不同的制作技艺和风格逐渐融合成京作。京作家具以紫檀为主，在风格、造型上首先给人典雅华丽、庄重威严的感觉。因为追求体态，在用料上要求都很高。”
“从比例、用料和细部的榫卯结构来看，这么大体量的四件柜是一个团队完成的，里面应该包括了来自广东、苏州等南方地区和山东、河北等北方地区的工匠。他们按照造办处统一工艺、统一流程、统一造型来做，集各地工艺之大成，代表了清代家具鼎盛期的最高制作水平。”周默详细说明了这件紫檀大四件柜的工艺特色。
目前存世实例中，北京紫禁城中太和殿中陈设的一对通高4.4米的紫檀云龙连山大四件柜，和西夹室门旁的一对通高3.7米的紫檀云龙纹大四件柜，都是国内外公认的重器。
紫檀无大料
保利拍卖公司古董珍玩部总经理李移舟介绍，2013年保利春拍中的这件清中期紫檀雕九龙西番莲纹顶箱柜通高325厘米，其中一只顶箱门心板（一般由四至五块大小不等的紫檀板材拼接而成）板面左右尺寸分别为：34.6、25.2厘米；18.2、14.8、13.2、13.2厘米。立柜门心板面左右尺寸：27.2、23.0；23.8、23.6厘米。在已知的国内外所存紫檀顶箱柜中，这对紫檀顶箱柜用料尺寸之巨非常突出。这些紫檀重器多出现于清中期，也正是紫檀料大料足的年份，器型庞大、不惜工本。
紫檀多生长于风化的红褐色岩石表层，因为土地贫瘠，生长期缓慢，到达一定年限，则会停止自然生长而出现心腐空洞现象，有“十檀九空”之说。取材率极低，制作工艺繁琐，心材中空的紫檀多被用于制作笔筒，因此大多数学者都认为紫檀无大料。
紫檀的小头直径多在10-20厘米之间，所谓大料则指20厘米以上者，收藏大家王世襄在他的《明式家具研究》中说“从见到紫檀原材料和家具的板材来看，直径或板材在一尺的绝少……”
“故宫现存紫檀大器中，宽板很少有超过20厘米的。”胡德生说，紫檀虽无大料，但不一定没有大件的器物。“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清代宫廷遗留的紫檀家具中，大件器物占很大的比重，当然那些大柜子也是拼的，用鱼鳔胶或猪鳔胶黏接。紫檀颜色黑，木纹细，所以要靠近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拼接的痕迹。”
保利拍卖的这件大四件柜，从柜门用材所看，所有的大料都是放在正中间，两侧用小材拼接的，“这种设计和做工在柜类里面极为难得。比较同类紫檀大柜，它顶箱的门心有一块用料宽度罕见的34.6厘米，这是绝无仅有的，除去背板和内部搁板等小部件外，其余全部选用上等紫檀，几乎所有纹理、色泽一致。通过放大镜观察是金丝金星紫檀，绝大部分是金黄色且非常明显，这种紫檀料在目前极难看到。”周默说。
这种紫檀的“大料”在别的地方很难看到，基本都汇聚到了宫廷里面。胡德生指出，现在欧美流传的紫檀器物， 几乎都是由中国运去的。由于运输困难，他们一般不收买整件器物，仅收购柜门、箱面等有花纹的，运回之后，安装木框用以装饰。
2003年以后，随着中国文物回流热，也有少部分紫檀艺术品回到中国市场上拍卖，而在中国拍卖市场上，紫檀艺术品少有大件。保利此次拍卖的这件紫檀大四件柜来源即为海外。
丹麦马易尔家族旧藏
这件紫檀器是丹麦商人伟贺慕·马易尔在20世纪初购自中国，流传过程清晰。1902年4月，丹麦人伟贺慕·马易尔来到上海，先在丹麦宝隆洋行工作，不久因与上司发生矛盾离开，与同事安德生和裴德生合伙，创办了“安德生·马易尔公司”，经营进出口业务，他们为公司取了一个中国名字：慎昌洋行。1915年，慎昌洋行成为美国国际通用电气公司在中国的商，此后短短6年资本增长了14倍之多，1921年已达到500万美元。
雄厚的资金支持使其收藏昂贵中国艺术品的爱好成为可能。1915年因华北商务需要，伟贺慕·马易尔在北京紧靠紫禁城的北京饭店后大元宝胡同租下一座原清代王府，翻修作为他在北京的居所。此后马易尔夫妇往返居住上海和北京多年，并开始收藏中国艺术品。
他的外孙白慕申曾将外祖父昔日在华生活点滴出版成书，书中记述到了马易尔夫妇当时的家里和办公室里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中国古董。马易尔夫妇购买古董，一个是从古董商人处购买，另一个是参加1911年至1924年溥仪出宫前的十几年中，由逊清内务府不定期举办的内部性拍卖。我们无法查找这件紫檀大四件柜被这位丹麦收藏家摆在家中时的具体情形，但可以想见，它必然十分受主人喜爱。
保利中国古董珍玩部总经理李移舟介绍，1935年马易尔在上海逝世，子女将他的收藏品整理后运回丹麦。这些东方艺术品自1936年开始在丹麦哥本哈根国立博物馆公开陈列展出，包括陶俑、铜塑、佛器、家具及瓷器等，这对大柜就在其中。七十多年后，难得一见的清乾隆紫檀高浮雕九龙西番莲纹顶箱式大四件柜漂洋过海回到中国，在一个灯火辉煌的夜晚书写了紫檀艺术的一个商业新传奇。
关于紫檀的常识
1996年，江苏一位企业家从马达加斯加进口了大批名义为紫檀的黑色木材，将其中的一吨捐给了故宫博物院。这位企业家到处宣传这批“紫檀木”，惊动了联合国环境保护组织，后者立即通知马达加斯加政府停止采伐和交易紫檀木。马达加斯加政府迅速递交了一份书面报告，内容大致是说，本国不产紫檀木材，出口中国的那批为卢氏黑黄檀，属黑酸枝木。不久，一位法国林业专家实地考察，报告内容被证实。紫檀木在国际上以及印度国内被定位濒危物种，与象牙、檀香木一样禁止交易，违者与走私贩毒同罪。
紫檀的心材部位富含红色树胶和油脂，陈放日久，会凝结成金色的亮点，俗称“金星紫檀”。其心材部位又多带有细若牛毛的裂纹，混杂相错，俗称“牛毛纹”。两者都是评判紫檀品质的感官标准，“金星”和“牛毛纹”越多，说明紫檀木料陈放的时间愈久， 纹理结构也愈为致密细腻。紫檀家具大多不涂漆，多采用抛光打蜡。一些家具店老板辨别紫檀真伪，会拿一团酒精在桌椅底部轻擦，棉花变为紫色即为珍品。
唯有小叶紫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紫檀，大叶紫檀本名为黑酸枝，刺猬紫檀其实是花梨木的一种。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胡德生介绍说，黑酸枝是豆科黄檀属酸枝木类的木头， 它和黄花梨是弟兄， 与紫檀同科但不同属。在外观色彩上，黑酸枝木是与紫檀木非常接近。草花梨的颜色不黑，必须要染色才能冒充紫檀。仿冒时一般是到颜料店买紫檀素或紫檀色。颜色能吃到木头里 ， 外表看起来就很相似。紫檀木纹很细，一般不到跟前仔细看有时候都看不到木纹。相比之下草花梨的木纹要大一些、粗糙一些。紫檀有一股清香味，草花梨则是酸味的。
紫檀花纹
金屑纹，即紫檀木表面金星密布，似金屑泻地。这种现象在新老紫檀中均有可能产生，有的是局部、有的则成片，而在人工林或生长时期较短、或生长于产地条件优越的紫檀木，则较少出现这一现象。
蟹爪纹，蟹类爬行并不在一条直线上，留下的痕迹多呈细密弯长的半弧形。紫檀木表面细长卷曲的金色纹理恰如蟹爪留下的足迹，也称之为牛毛纹，布满牛毛纹的紫檀即所谓的“牛毛纹紫檀”。
犀纹，明王佐将犀纹分为七类：有通天花纹犀，有重透纹者，有正透纹者，有倒透者，有花如椒豆斑者，有斑散而色淡者，有黑犀无花而纯黑者。
犀纹多出现于局部或成片呈金黄色、半透明的紫檀木，以倒伏山中多年的老紫檀尤为明显。这是紫檀木中之上上妙品。
豆瓣纹，紫檀豆瓣纹稀见，形状呈圆形或椭圆形，分布密集或散状，一般连绵不绝，较少断开。豆瓣纹由金黄色、紫褐色或黑色纹理组合，在光亮较强的条件下，波光潋滟，如晨曦映照的湖面。犀纹中也会产生如此妙境。
花梨纹，紫檀木表面纹理粗宽有序，浅紫红色中带光泽较暗淡的灰黄色条纹，木材比重轻于一般紫檀。花梨纹紫檀源于生长条件较好的平原、房前屋后及树龄较大的人工林。
鸡血，又称鸡血紫檀，通体或大部分似鸡血，呈暗紫褐色，几无金星、金丝，也无半透明的琥珀色。鸡血紫檀与花梨纹紫檀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