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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识评论语句间的层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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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讲授评论课的教员,我时常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为什么相对报道来说,评论是比较难于阅读的呢?(而一些新闻学院的学生和新闻媒体的从业者则常常会问:为什么我会觉得评论更难写呢?)

我觉得,除了产生观点的判断力和论证观点的知识经验、逻辑素养这些因素之外,评论文本中语句之间的关系,也比报道中的语句关系更为复杂。

首先,评论语句中的内容因素就比报道复杂:报道中只有事实因素。而评论中却有事实与观点两种因素。别看只增加了一种因素,关系却复杂得多了。这是因为,报道中的所有事实因素,其语句的抽象度一般来说是一致的――抽象度一般较低,也就是尽可能具体。这样,报道中语句之间的关系,是并立的――报道了事实的这一面,再报道事实的另一面;报道完了那个事实,再报道这一个事实。但评论就不一样了,不仅观点表达的抽象度有不同的层次,而且观点的可接受程度(争议性)有所不同。

实际上,评论就是由观点与事实(判断与陈述)交织,抽象度和可接受程度高低错落的语句共同构成的语篇。

尽管评论中内容因素这样复杂,却有一个确定的、统一的关系:论证性关系。而这种论证性,是单向度的,即:可接受度高的语句,论证可接受度低的语句。相应的,抽象度低的语句,论证抽象度高的语句。

比如,以今年10月28日京华时报评论《用市场导向冲淡限购行政色彩》一个段落为例:

从一线城市扩展到二三线城市的限购政策,对本轮楼市调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市场准入的行政门槛,在资金层面阻断了游资进入楼市炒作的通道;问责制在行政框架层面抑制了地方纵容楼市虚火旺盛的冲动。最重要的是,行政式调控向市场发出了一个鲜明信号:楼市调控将不惜采取最强硬手段,由此彻底改变了人们对后市的预期。必须承认,当下楼市闪烁的微弱拐点信号,是市场和行政手段叠加的综合结果。如果仅以单兵突进式的手段进行调控,取得当前调控效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不久前我为北京地区网络培训班的讲座中,一位男学员认为:第一句话是由后面两句话论证的观点。而“必须承认”以下的句子在本段中并没有得到论证。

按照他的判断,这一段的第一句中“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个较高抽象度的判断,在后面的两句中得到了论证。也就是说:在这一段中,除了“必须承认”以下的句子,第一句抽象度最高,可接受的程度最低,它要得到读者的理解和接受,需要作者在后面的句子中使用较低抽象度的事实材料和判断(观点)加以解释或论证。而辨识它们之间关系的根据,在这里,除了事物之间内在的“事理”的关系之外,就是抽象度和可接受程度,没有其他更明显的标识。由此可见,理解评论语句间的关系比较难――需要更多的精力注入。

然而,另外一个女学员却认为,这一段中的核心观点是中间“最重要的是……”一句。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最重要的”这个提示语对她的判断产生了影响。

当我对前面那位男学员问及“最重要的”一句处于什么地位时,他答道:它只是表示,在论证第一句所提到的限购政策的重要作用的三个理由中,“行政式调控向市场发出了一个鲜明信号”这个因素,是“最重要的”。

由此我也想到:在抽象度层次错落不一的新闻评论词语的密林中,正是因为可能“迷路”,新闻评论的写作者也许更应该有意识地注意敷设“路标”。同时需须要注意,利用段落调整手段,帮助读者更方便地把握语句间的关系。比如,上面那一段中“必须承认”以下的句子,其实超出了第一句涵盖范围,是另一个观点,放在这一段,容易干扰读者对上面语句之间关系的把握,不如另起一段。这是通过“外在的”显性的手段,帮助理解语句间内在的、隐性的层次关系的方法。

评论谁都读过,但许多人对句与句的层次关系习焉不察。观察和把握这种层次关系,并不是为自己找麻烦,这是把握评论写作特点的一个基本功。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