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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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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梁云云(1983- ),女,汉族,硕士研究生毕业,主要研究方向新时期文学、影视文学,现就职于海南经贸职业技术学院。

摘要:张承志的“后《心灵史》”时期是指1991年《心灵史》完成后至现在,主要从事散文创作的时期。他经过了以笔为旗的决绝和孤独的呐喊之后,开始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反世俗倾向渗透在他的散文中。本文结合他个人经历、文学追求和所处的文化背景,从三个方面论述:一、以“清道夫”的身份批判世俗;二、站在民间立场倡导高贵精神;三、对和谐文化生态的执着追求。

关键词:张承志;“清道夫”;民间立场;和谐共存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张承志前期小说创作主题的话,我认为应该是“寻找”,张承志自己说:“我是一条鱼,生命需要寻找来滋润”。[1]如同现实中的人丢失了家一样,张承志借助小说的功能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从一开始的“寻母”到“寻父”最后皈依了“哲合忍耶”,这种寻找的欲望始于20世纪80年代,在90年代最为强烈,到《心灵史》的出现达到高潮也为终止。之后,他由小说文本创作转入了散文随笔创作,这被文学界称做“后心灵史”时期。认真研究张承志的家园寻找史以及“后心灵史”阶段的转变,不仅可以了解他的精神发展历程,而且还能从中体会他在思想上的认识价值和反世俗的社会价值。

“清道夫”的孤独行走

张承志绝对称得上是文学界的“清道夫”,无论从他本人的经历还是他的作品都可以看出这一点。他在80年代选择了对政治的规避,对官阶和俸禄的拒绝之后,离开了主流文坛,辞了工作,彻底深入实地,走进西海固,踏上了草原故地,远度直布罗陀海峡,抵达安达卢斯(西班牙穆斯林)旧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踏查求学,1978年进行新疆的民族和历史调查。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取道和兴趣都向着广义的中亚及伊斯兰领域倾斜,期间两次在日本东洋文库学习和著述。他几乎跑遍了中国穆斯林聚集地,行踪涉及西班牙、摩洛哥、葡萄牙等国安达卢斯的历史地点。张承志总是试图从无数古老的地理名词中挖掘隐藏其背后的独特奇异的精神,他能从地图中读出很多门道,把握一种生存的地理,他说“农民拥有的一切激烈和隐忍,性格和生计,观念和语气,甚至信仰的选择都与地理息息相关。”[2]这也许源于他本人历史学硕士文化积淀,他以一种流动的历史的眼光去看周围的平常事,能在世俗中寻找反世俗的意义。在《鲜花的废墟》小引中他说:“它(旅行)远比金钱和成功重要,惟它能疗救自己使自己提升。它早就成了我生活的方式,成了我的故乡和基地的代名词。我在不断的长旅中迎送岁月,不觉人生之迟暮之将至。”[3]这种旅行正是一种精神清洁的过程。

在张承志的作品中,他用这种“清道夫”般神圣的自我期许去要求历史和现实,尤其在“后《心灵史》”阶段他集中展开了对当代知识分子世俗化的自觉性批判,这种主题被白草称为“反智论”(白草《张承志“后〈心灵史〉”阶段创作中的几个主题》,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面对社会转型时的社会变化、人的精神的失落、世俗化的倾向愈演愈烈的现实,张承志感慨“周围的时代变了,二十岁的人没有青春,三十岁便成熟为买办,人人萎缩成一具衣架,笑是假笑,只为钱哭。十面埋伏中的我在他们看来是一只动物园里的猴。我在嘶吼时他们打哈欠。” 此时,张承志是孤独的、无奈的、矛盾的,而这种孤苦无依是真正遭遇了“天命、信仰、终极”时的必然结果。这时,鲁迅成为他思想创作中的重要“参照”( 古大勇.《张承志“后〈心灵史〉”阶段的鲁迅“参照”》,民族文学研究,2007.(1)),古大勇曾说,鲁迅和张承志有着类似的个性特征———孤独、坚韧、“刚烈的血性”;有着类似的“绝望”与“反抗绝望”的人生体验;有着类似的“大愤怒、大憎恶、大轻蔑”的情感表达方式;有着类似的“过客”一般的精神探索者悲壮的生存方式———“带着血和伤”,宿命般“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的生存方式。张承志在精神层面上延续着鲁迅的传统,他用笔来寻找文学的存在意义,提出了一种“清洁的精神”的理念。他的讽刺也属于鲁迅一派,辛辣而平静,暗暗发出冷光。张炜曾说:“面对这纷纭复杂的文坛,文化领域,现今的中国,他有时能够一语中的,他的话让人不舒服。鲁迅当年也让人不舒服,有人会从他的话中挑出一千处偏激。当年从鲁迅的话中也能”。[4]

在文坛上,张承志始终坚守自己的文学信念,面对被商业大潮冲击的文坛,他毅然树起“抗战文学”的旗帜,顽强地呼唤文学崇高的意义:“而此刻我敢宣布,敢应战和更坚决的挑战,敢竖立起我得心应手的笔,让他变作中国文学的旗”。他以“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姿态与其他知识分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站在民间立场倡导高贵精神

总的来说,张承志散文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其一是他的思想随笔,如《静夜功课》、《荒芜英雄路》、《无援的思想》等;其二是他的异域异族题材的作品,如《离别西海固》、《正午的喀什》、《树梢上的心》等。在前者,张承志继承“五四”传统,弘扬鲁迅精神,以笔为旗,对中国当下的社会现实包括文化、文明、学术、知识分子等进行了强烈甚至偏激的批判。在后者,张承志通过对底层民众、对亲情母爱的书写,抒发了作者对人道、正义的追求。二者共同汇成张承志散文的内在精神:对世俗化的克服 ,对精神思想的颂扬 ,对理想信仰的倡导。他的散文真挚、纯洁、深邃、博大、有心灵的煎熬与疼痛,有诉说、辩解、剖析时的战栗和激动;既表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又给人一种精神性的抚慰。

张承志把做学问方法的第一要义归结为学会和底层百姓、和谦恭或沉默的普通人对话,“坚忍主义”是张承志创作的一个主题。这种坚忍的精神显示了张承志在精神上与中国底层人民的深刻联系,他一直认为自己出身底层,始终眼光向下注视着苦难中的中国大地和挣扎在死亡和信仰之间的底层人民,最有代表性的是《心灵史》以及后期大量散文,如《北方女人印象》、《二十八岁的额吉》……张承志那种向善向美的文学理想使他对现实世界的美丽和丑陋特别敏感,试图用哲合忍耶世界保存的那种坚忍生命形式作参照,对中国社会现代文明的历史进程中民族品德的消失、人性的堕落以及重造民族进行不懈追寻。在2004年完成的学术散文集《文明的入门》自序中有这样一段话:“我摸索着用文学的形式,去完成学者的题目。如用这样的语言竭力地反抗了来势汹汹的异化,对学术初衷的背离以及侵犯民众文化权利的大潮”,“我一直渴望对知识分子的异化潮流鞭挞批判的表达”,“尤其近年来,逞小技离大义成了倾向,那些所谓的精英们使知识越来越发展成了一种秩序,他们最终要战领比商场还有利润的高等学府和国际讲坛”,“我鄙视采风捞故事的文人行径”。[5]在他的思想随笔中有寻找历史遗迹、历史人物中的英雄气概、高贵精神的作品,他歌颂了许由、屈原、荆轲、海瑞和高渐离等人物,强调了中国古代文化中“耻”“信”“义”是关系着中国的信仰,是文明的至宝。张承志认为,古代人物的勇敢——“一诺千金,以命承诺,舍生取义”,都来源于古代“洁”的精神。在《高贵的精神》这篇散文中,他道出了穷人没有愤怒的权利的事实本质,高贵的品格即敢于承担责任,高贵的人能从卑鄙的旁观中愤怒地跳出来,摒绝浮躁和单薄,极力反对打着“文化”“文明”的旗号歧视弱者,抹杀少数民族“新潮的特种部队”。

如上面所说张承志对政治的规避,脱离了体制的束缚,回归民间,正是为了可以自由地深入底层人民中,真正去体验黄土高原、蒙古草原、回族聚居地的老百姓的艰难生活,站在民间立场上倡导一种高贵精神,从而写出带有强烈的反精英意识,能代表底层人民心声的作品。张承志虽然并不涉及政治方面的陈述,不理会批评者的言论,但时代的缺憾、时代的风云变换、回民的举步惟艰,还是让他感到了一种隐忍和惶惑。

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

张承志赞许未曾受到现代文明污染的边远下层民众,批判城市化建设,追求一种和谐的人与自然共存生态。他相信环境决定人的思维、性格、生活方式以及艺术,在《草地十张》说:“环境和生活的因子创造了艺术的形式”“(牧民)与活着牲畜相依为命的方式,造就了这个世界的许多性格。面对生命的存在,造就了完全异于农耕或都市的思维。”他本人对伟大的游牧文化持有一种珍爱保护甚至崇拜的情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若能生于如此环境又会被造化出怎样的气质呢?张承志始终保留着对游牧民族的历史记忆方式的崇敬,对游牧社会的一草一木、一马一人、一言一行都持有一种认可。张承志对其额吉的感悟和怀念成就了《金草地》,出版《草原小说选》,并且在《黑土羊谣》、《错开的花》、《海骚》等诗体作品一些章节中,尽力描述草原游牧文化。在蒙古草原作品总集《牧人笔记》里,他悟到自己与精英大家的不同在于血性气质。他一直受惠于蒙古游牧文明的教养,深知这里也包含着文学艺术与学问。在《嵌在门框里的耀眼绿色》里写到:“为什么我们和别人,和那些精英大家总是格格不入?为什么人与人有着不同的观点哲学倾向?——原因很简单,我们血性不同。我们之间的分歧不是由于哲学而是由于气质。”其实气质就是所处的生存环境、人文环境造就了人的不同观念。“他们不懂穷人的心,不懂束海达依和哲合忍耶,他们没有关于黄土高原的教养,他们不知道远在他们面对摄像机镜头表演“勇敢”之前哲合忍耶已经拼了200年,八辈人的鲜血已经把高原染成黄褐色了。”[6]

张承志精神的清洁历程是他从北方大陆感受到的平民的高贵和坚韧,底层的尊严和纯洁,又震撼于南方土地厚重的历史和一个个铮铮傲骨的过程,这些使他的心境进一步归于宽容、平和。他如同奔腾咆哮的长江水,驰过三峡之后而变得开阔、深沉而内敛,愈显博大、深邃。当张承志风尘仆仆地赶到草原上与心灵相契了二十八载的额吉道别时,同时也是在同自己过去的一段珍贵岁月道别,和一种生命范式告别。透过张承志文字的表层,我们能够真实地觉出作者在其中流露出的一种别样人格力量——一种道德的坚持。这给了我们一个观察张承志的散文广度、深度、力度的入口。从他近乎偏激的性情中,我体会到了他身上的游侠一样的决绝,这是真正撞击人胸膛的东西。这使他的精神清洁,也同样使我们的精神清洁。(作者单位:海南经贸职业技术学院)

参考文献

[1]张承志.《离别的西海固》[A] .《音乐履历》[M]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3:216.

[2]张承志.《一册山河》[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 139.

[3]张承志.《鲜花的废墟》[M]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2.

[4]张炜.《忧愤的归途》[A] .《冬月访谈》[M] .北京:北京华艺出版社,1995:195-196.

[5]张承志.《寺中讲义》[A] .《文明的入门》[M] .301

[6]张承志.《离别的西海固》[A] .《音乐履历》[M]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3: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