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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阿芙罗狄特》中的性与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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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性与道德之间一直存在争议。《阿芙罗狄特》将性置于古希腊的时代背景下,展现了“前道德”社会中的观,其中双性同体现象最为典型。本文通过对《阿芙罗狄特》中希腊精神的梳理,阐释双性同体观念所包含的对人性完满与丰盈之美的思考和追求。

关键词:《阿芙罗狄忒》;双性同体;道德与性

中图分类号:C912.3 文献标识:A 文章编号:1007-4244(2010)06-0064-03

威克斯在《性及其不满足――意义、神话和现代的性》一书中指出“现代西方在性与道德问题上几乎从未一致过”,“如果将生命视作动物本能与道德之间永不休止的斗争,性压迫的专制政策就是保护文明所不可避免的”。威克斯的话透露了一个并不新鲜但一直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道德和性的对立。尤其二十世纪以来,随着工业文明、女权运动和现代主义的发展,性与道德的争论愈演愈烈,出现了大批以此为主题的作品。

小说《阿芙罗狄忒》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部。路易从多个方面展现了希腊精神之下的气象,其中关于双性同体现象的描述最为典型。并且路易在这个问题上展现了自己独特的思考,与劳伦斯不同,他没有仅仅探索两性关系如何在冲突中寻求彼此谅解的和谐,而是更关注性本身,由此超越了两性的范围从而显得气象广阔。在对性与道德关系的处理上,路易选择了美的准则:同道德之间的冲突越是不可调和,路易就越是赋予它艺术上的审美空间,性、美和道德之间的关系在古希腊的时代背景下被重新阐释。

尼德奥尔认为路易在作品中表现了性与道德的和谐,在《皮埃尔・路易的一生与艺术》中就提到“皮埃尔・路易的道德正在于他的不道德”;但也有反对者,小说中大胆的性描写遭到了同时代很多评论家的谴责,使得路易成为文学史上一个备受争议的“异教徒”。笔者认为尼德奥尔的观点更具客观性,他对论断的前提条件提出了质疑:当评论家将当下道德作为衡量性的准则时,路易的着眼点显然更高一些,他跳出了当下宗教道德的范畴,选择了一个“前道德社会”――古希腊――作为创作背景。由于突破了道德的时限性,也就化解了性与道德之间的冲突。

路易引入了美的概念来填补性和道德的差距,在“前道德社会”,美是人类行为的一个重要评判标准。首先《阿芙罗狄特》中体现了美与道德、在一定层面上的契合,爱与性、爱与美在范畴上的相近使美与性获得了统一;其次作品中表现了作者对双性同体现象的独特见解,尽管描写了异性恋和同性恋不同的特点,却并没有厚此薄彼,从而比较客观地赋予了性完满之美。由于语言表述的习惯,本文依然将依旧沿用道德一词代指宗教道德。

一、“前道德”社会中的美与性

《阿芙罗狄特》中体现了“前道德”社会以美为价值准则的观。

“前道德”社会在这里指基督教取得统治地位之前的西方世界,主要是古希腊文化时代。那个时期的突出特点是神话与现实生活的融合,希腊人追求现世的快乐,尊重生命本能,他们的道德也是建立在这种生命宗教之上的,所以较少对自然人性的束缚。性,在生殖崇拜色彩浓厚的希腊神话中被赋予了饱满的生命活力,并与美紧密联系在一起。

“前道德”社会中爱与性具有统一性。希腊人由于原始生殖崇拜的残留并不严格区分爱与性之间的差异,阿芙罗狄特身上裸的色彩,就是爱的最初概念。“没有阿芙罗狄忒就没有Eros”,有学者将这句话解读为没有性就没有爱。在德米特里奥斯对克利西丝狂热的爱情中,路易呈现给读者的是炽热的,获得她的爱情就意味着占有她的身体。《阿芙罗狄特》中,爱情几乎就是性的指称,德米特里奥斯为了得到象牙梳企图杀掉杜妮,杜妮却宣称甘心用生命去换取他的爱情,于是他占有了她的身体,而她心满意足地在死前获得了“爱情”的快乐。爱与性统一的前提下,性与美的统一是通过阿芙罗狄特这一象征实现的。

阿芙罗狄特体现了爱与美的结合。兼具爱神和美神的她除了拥有本身完美的仪态之外,还善于用肉体之美诱惑男人的爱情,出于对纯粹肉体之美的赞赏而奉献爱情,是生命本能的冲动,这是希腊人独有的诚实,是“前道德社会”里人性的自由舒展。《阿芙罗狄特》中几段感人至深的爱情都是与美分不开的,对美的欣赏是爱情的因由,作者并不羞于承认这一点。为了引出男女主角的爱情,作者不惜笔墨细致地叙述了克利西丝的美貌,从肉体的每一处到沐浴后的精心妆扮,无不美丽绝伦,这是爱情的铺垫――水到渠成地,德米特里奥斯在初次相遇时就立刻疯狂地坠入了爱河,他从她的美貌中追逐性的,美的欣赏几乎是即刻就化作本能的欲望淹没了德米特里奥斯的孤傲和理智。阿芙罗狄特神像作为一个隐喻,使意象与内容获得了统一,也使小说情节更为紧凑。

希腊时期的许多哲学和文学也都曾涉及这个问题,柏拉图就曾提出美是至高无上的准则。美与爱在本质上具有同一性,善即道德,而美与善的抗争中,美大获全胜:“真正的美在爱的理念中显现出来,这美就是人回到其原本的自然,就是自我回复,回到自己,自我的永恒回复”。在《会饮篇》中,柏拉图还借苏格拉底之口批评了泡萨尼亚的伪善,因为他主张让爱和美向美德和礼法就范。泡萨尼亚口中的美德是世俗的美德,柏拉图主张的美德更倾向于人性的自然状态。所以,爱美之心是一种自然行为,道德的干预是后来的事情,并不发生在爱之初。路易正是在柏拉图所描述的这一美德基础上,构建了《阿芙罗狄特》中爱与美的天然结合。

后世许多希腊文化的崇拜者中,尼采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位。他所崇尚的希腊精神可以概括为两点:生命和艺术,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性与美。尼采猛烈地抨击基督教道德准则对人性的摧残,认为禁欲只能是对生命意志的否定,真正的强者是要于的极度欢乐之中承受痛苦的重量,尊重生命的自然需求,“真正的生命即通过生殖、通过性的神秘而延续总体生命……这一切都蕴含在狄俄尼索斯这个词里……在其中可以宗教式地感觉到最深邃的生命本能”;性又绝非仅仅是生殖需要和感官快乐的满足,“肉体的活力是艺术的原动力,审美状态有赖于肉体的活力”。美是什么?尼采认为美就是性之中所体现生命张力。《阿芙罗狄特》中的美在古典式的外表之下涌动着强大的欲望洪流,就是美与性的生命力。

在古希腊超道德的观下,路易塑造了克利西丝双性同体的形象,通过刻画她所经历的异性恋与同性恋,展现了更为完满的性与人性。

二、超越道德之上的双性同体之美

古希腊时期盛行同性恋,甚至当时社会上认为最完美的爱情存在于两个男人之间:一个年长有身份地位的男子经常会有一个少年情人,年长的男子担当起教育自己情人的角色,使其尽快适应社会。他们也会有异性妻子,但妻子只是繁衍子嗣的工具,异性之间通常只有性没有情。这种双性同体的现象并不使人满意,因为两性之间存在严重的不平等,对同性之恋的肯定甚至多过了异性恋。一定程度上讲,这同后来的基督教社会完全否定同性恋一样,都是失衡的。

《阿芙罗狄特》中,路易弥补了这一缺憾。他将双性同体的性别定位为女性,否定了古希腊歧视女性的思想,但并不像乔治・瑞治所言,路易是为了证明女人在力量与精力上都远胜于男人,男人是弱势的一方。笔者认为路易对待两性的态度是公平的,尽管这两种恋情之间存在差异,但并不意味着厚此薄彼。对异性之恋看似否定的描写,既是对当时社会主流观的一种挑战,也是两性之间由于长久以来存在矛盾的客观表现。就作品而言,虽然路易赋予它们不同的特点,却统一在双性同体这一希腊式的完满之中。

异性之恋充满了迷狂和毁灭。对美貌的一时倾慕,开始了两性间的追逐,路易将故事的建构置于这个为道德所不齿的基点上,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毁灭的结局。德米特里奥斯为了满足自己的不惜犯下三桩罪行,女祭司杜妮为了与德米特里奥斯的一次交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尽管路易描写了异性之爱的毁灭,却不是全然否定,他又赋予其悲剧的崇高。主人公看似迷狂的行为实际上是路易在古希腊背景下导演的一场尼采式悲剧:主人公有着明知命运不可抗拒却仍迎着毁灭大步前进的气概。德米特里奥斯明知克利西丝的要求是在毁灭自己,却仍为了得到的满足顺从了她;而克利西丝在接受那三件象征这罪恶的礼物时,即使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也难以抵御内心深处对荣耀的渴望:毁灭中又带点悲剧的崇高,是路易较为客观的态度。

同恋被赋予了贞洁之美。主人公克利西丝是双性恋,但路易对她的刻画都集中在同德米特里奥斯的异性恋情上,同性之恋的贞洁之美是由两个少女完成的。同恋的贞洁与美好都在此呈现:蓝色的吹笛女罗迪丝和黄色的歌女米尔陀克莱亚,在那杳无人烟的晨曦之中吐露心声:“我从来不对你馈赠,为的是不让任何物体将你占有。凡是你触摸过的东西,我莫不望之生惧;而凡是你凝视的物事,我都会由嫉生恨”。这是处女的婉转和贞烈,没有对错,只有深情。女人之间的爱恋因为对彼此卑微生命的同情而更加崇高,路易赋予了她们平静的和依恋,不是现代式的轻佻,只有古典主义的庄严。小说用独立章节通过对话与景物描写细致地描述了米尔陀克莱亚和罗迪丝这对纯洁少女的爱恋,并安排克利西丝为她们主持结婚仪式,作者只用少量笔墨将三个人之间的恋情一笔带过,暗示了克利西丝爱恋同性的一面。小说在这一点上处理得干净利落,既拓展了人物和情节,又留下了大片审美想象的空间。

路易颠倒了道德社会有关异性与同性之恋的态度,赋予它们相反的特质:同性之恋的平静贞洁象征古典主义的和谐肃穆,异性之恋的迷狂毁灭象征悲剧的崇高和壮美。双性同体的克利西丝是路易在现代主义背景下塑造的完美英雄:她美艳绝伦、充满活力、野心勃勃,敢于面对内心的欲望去挑战命运的强大。她毁灭了肉体的生命,却获得了灵魂完满与丰盈的回归。

性之中包含了隐性的精神导向价值,正如威克斯指出的“性是关于身体的,更是关于语言、想象、仪式和幻想的,对于性的思考决定我怎样生活”。《阿芙罗狄特》中的双性同体现象为性与道德的关系提供了一种希腊式的解读,在肯定生命意志和崇尚壮美的信仰准则之下,追求人性的完满。这是路易对当时基督教义束缚之下人性残缺的不满和控诉,却又不仅仅属于他的时代,一个时代的文化总是在社会需要之下不可避免地与人性相悖,对人性中缺失部分的追逐则让人类停下来对自身所处的时代进行反思。

在一定意义上,对希腊精神的崇尚与缅怀在本质上是对真实和完整人性的向往。异性恋爱与婚姻有其深刻而长久的历史积淀,牵涉到复杂的政治、经济、伦理等社会因素,是女权主义者们关注和探索的重要领域之一,篇幅所限,在此不作赘述。正如波伏娃所指出的,女人是形成的,不是生成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异性选择:异性恋是一种历史选择或是社会产物,并不是天然存在的。英国女作家伍尔夫明确提出了双性同体的思想,她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两性的声音,在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的双重限定下,性别定位和性选择都变得单一化了。伍尔夫主张抛开既定的道德限制,遵循人性的自由选择。所以双性同体并非终极目的,而只是生命在自然状态下的一种选择,是完满人性与丰盈生命力之美的一种表现,路易在《阿芙罗狄特》中为读者描述了这一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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