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杜赖: 与神同在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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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印度，更多的人想到的会是印度稠密的人口和拥挤脏乱的街道，或者类似泰姬陵这种全世界都知道的名胜古迹。而前阵子热映的大片《少年Pi的奇幻漂流》把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到了印度南部，片子里Pi的家乡朋迪榭里浓厚的殖民风情和干净的街道让人仿佛置身法国小镇，彻底打破了人们眼中对印度固有的印象，而在它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被誉为东方雅典的宗教圣城──马杜赖（Madurai），以印度教规模最大的米纳克希神庙（Sri Meenakshi）闻名于世。
位于瓦伊盖（Vaigai）河南岸的马杜赖是一个有着超过2500年历史的古城， 这里由潘地亚（Pandyan）国王库拉舍卡拉于公元前六世纪修建。相传马杜赖原本是一片黑檀树林，一天一个农夫经过森林时，看到因陀罗（古印度神话中印度教的主神，主管雷雨）正在一棵团花树下跪拜林迦，农夫立刻禀报国王，于是国王砍伐森林，以林迦为中心建了一座庙，一个城市拔地而起。当城市将被命名时，湿婆神现身人间，一滴花蜜从他的头丝间滴落大地，因此，城市被命名为马杜赖――Mathurai在泰米尔语中是“甜味”的意思。
公元前三世纪，古希腊史学家麦加斯梯尼拜访过马杜赖，后来古罗马和古希腊人来到这里，和潘地亚王朝开展贸易往来。公元十世纪，马杜赖被考拉斯王朝占领，随后又被穆斯林人入侵，然后先后被毗奢耶那伽罗王朝、纳亚克王朝和大不列颠统治。纳亚克（Nayaks）王朝统治的200年间，是马杜赖最繁容灿烂的时期，那时建筑、艺术、学术发展达到了顶峰，这个城市里最美的建筑――著名的米纳克希神庙和蒂鲁玛莱・纳亚克宫都在纳亚克王朝涌现。
米纳克希神庙是马杜赖的中心，城市围绕神庙兴建，发展成一个文学、艺术、商业和政治的中心。神庙好像一个城市那么大，可以说是印度最大最古老的神庙，从2000年前初建开始，经过多个朝代更替，在14世纪毁于穆斯林之手，到17世纪中期纳亚克国王统治时被重建并扩大， 神庙逐渐成为一座占地65，000平方米的庞大建筑群。
米纳克希的意思是“鱼眼女神”，传说潘地亚国王的女儿米纳克希出生时就有三个，天上传来一个声音，告诉国王不要担心，当她遇见心爱的人就会恢复正常，后来她在凯拉瑟（Kailasa）山碰见湿婆神时，身体果然复原了，于是她明白自己就是湿婆妻子――女神帕瓦蒂（Pavati）的化身。几天后，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人神共乐，举世同欢。
这个庙分为两部分，供奉米纳克希神和湿婆神。在神庙的东西南北各有一座高耸的九层印度塔门， 镇守四方，尤以南门最为壮观，高48米，从上到下布满无数色彩斑斓、神态各异的男女天神、动物和神秘的图像。在古代，这种塔门只有印度教徒始得入内。
庙群的中央建有一巨型金莲池，供信徒沐浴洁身之用，号称千柱厅的正堂，共有 985 根精雕的石柱，属同类神庙之冠。每天从四面八方到此朝圣的香客络绎不绝，印度教徒认为，到米纳克希神庙顶礼膜拜就如同到恒河中沐浴一样神圣。
每年四月到五月，从满月之日开始，神庙会举行历时一个月的盛大祭祀活动，前半月朝拜米纳克希，后半月朝拜毗湿奴的化身艾拉戈。根据传说，毗湿奴化身为艾拉戈，也就是米纳克希的长兄，骑上一匹金马到马杜赖参加女神米纳克希和湿婆的盛大婚礼，这场婚礼同时象征着南印度以女性为主导的婚姻模式。
这场婚礼将人神联系起来，也将毗湿奴派和湿婆教徒团结在一起，这个漫长的节日包含一系列日程：第一天升起圣旗，第八天是米纳克希的加冤仪式，第十天二神联姻，第十一天战车节，湿婆和米纳克希坐上一辆装饰华丽的木质古战车上街巡视，几千市民涌上街头拉动巨大的战车。第十二天浮水节，供奉米纳克希和湿婆神像的庞大队伍将之带到圣池，坐在称作Teppa的船上，一圈圈环绕湖心小岛上的圣殿。每年，约有一百万信徒从各方而至，盛况空前。
从朋迪榭里坐大巴来到这个“节日之城”，没想到赶上三天的礼拜（Pooja），旅馆人满为患。清晨早起去朝拜，跟随朝拜人群的脚步来到东门，穿着黄色纱丽、头顶草筐的印度大姐卖给我一串白色茉莉，为我紧紧别在头上，香味沁人心脾。在路边的奶茶店喝一杯茶，吃一块浇咖喱汁的圆形米糕，开始印度人一天的生活。在庙门口脱鞋寄存，如果穿了短裤，要租一块白布蔽体，以示对神的尊敬。迎面而来的是全印度最高的塔门，非常震撼，上面密密麻麻的众神让人眼花缭乱，走进庙里面的门廊，仿佛进入一座巨大的古代宫殿，廊柱上的神龙石雕让人浮想联翩，虔诚的印度男子上身祈祷、焚香，女子手捧鲜花和椰子奉到神像面前，也有全家人前来祈祷。屋顶绘满色彩艳丽的曼陀罗，地上有一朵朵手绘的莲花，古鲁们依旧延续着最传统的诵经和宗教仪式。
走出安静祥和的神庙，外面仍然是印象中那个带有印度特色的充满陷阱和骗局的世界，让人无法放松警惕，因为不时会有人跟你搭讪，让你去他们的工艺品商店，或者给你当导游，在跟你聊天之后问你要钱。这种反差和矛盾让我惊愕的同时，还让我发现这里的难得之处，无论人们的穿着打扮、饮食、生活方式，一千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城市里，人和动物和谐相处，神牛在马路上缓缓踱步，野狗在路中间睡觉，穷人没有饭吃，也不会伤害任何动物；街边的杂货市场竟是一座有着精美石雕廊柱的古老宫殿，没有任何保护，也没有人破坏。城市周边的村庄里，人们还过着用泥巴糊墙、砍柴烧火、用水井打水的生活，看不到高科技，也没有过量的信息，一切返璞归真，却过得快乐自得。
这让我想起了西川在他那本关于印度旅行的书中最末一页的话：“ 我旅行的时间虽短，但饱尝了‘文化震惊’的滋味。如今想来，这一段旅行对我十分重要。它使人我在面对大干世界时，在中国视角和西方视角之外获得了另一重视角。这一视角不能用“好”、“坏”来评价，但它使我发现了以前我不曾发现的自己，和以前我陌生的生活。”
我想，这座城市会让任何来自现代社会的人们感到惊讶，他们开始思考，什么是真正所需，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在一个没有神的世界，又有多少人被自己的欲望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