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迟半步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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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天下午,小雨纷飞中,是顾小西先撞上郑北的,等颜西奔过来时,奔跑的惯性又让她撞到车上,还没反应过来,顾小寂就扯开嗓门喊,哟,郑北?大师兄郑北!

郑北是校内有名的钢琴王子,无人不识。

颜西扯了下嘴角,却并不言语,因为她早就认识郑北,小时候的邻居。两人一起成长了四年,两家大人交好,所以取名字时一个叫郑北,一个叫颜西。分开时,郑北5岁,颜西4岁,通信不便才断了联系。

颜西从入校那天就认出了郑北,可颜西一直没找到机会明说。

而顾小寂却是当仁不让地说她就只喜欢郑北。她不止一次告诉颜西,如果能跟郑北谈场恋爱,那真是死而无憾啊。

那天郑北请她俩吃冷饮表示歉意。

事后,顾小寂说,终于认识了,我感觉他对我有印象呢,眼睛一直看向我,又主动请吃冷饮,好兆头。

颜西背过身去,闷闷地回她一句,人家只是歉意,仅此而已。

(二)

顾小寂开始疏远颜西,以前大大咧咧的她突然像旧时女子一样,喜欢自言自语,偶尔颜西还会看到她一个人偷偷地写日记。

颜西知道,顾小寂是真的动了心。想不到,郑北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开门那刻,颜西很自然地喊,顾小寂,有人找。

转身才发现,顾小寂根本不在。郑北大大方方地进来,笑着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对方白皙的双手交握在胸前,颜西突然就紧张了。这双手在她的记忆里,儿时曾牵着自己到处走,也曾递过好吃的糖果,如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美好。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郑北,你的童年过得很快乐吧?

不快乐,天天被家里人逼着练琴,最后还逼我去学习舞蹈,我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喜欢跳舞呢;还有,我妈那人比较吝啬,不舍得给我买脚踏车,我就跑去隔壁小五家骑他的,回来就要被骂;再大一点,我爸爸又逼着我补习文化课,说只有考大学才是出路……

那么长的一串话,比颜西脸上的泪水还要长。可终是一句也没提到自己。

颜西的沉默让郑北觉得意外,他停下来,转过头突然很认真地问,你的名字叫?

颜西笑,泪痕未干,转身过去抹一把,再转过身来,她知道一切都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顾小寂从外面回来了,见到郑北,立即小鸟一般扑上来,紧抱着对方,宛如收回一件失去的宝贝。

(三)

颜西瞅一眼顾小寂的床,床单皱成两个旋涡,写满了纠缠与挣扎。心,突然就在那刻疼上了。上大学之前听一个老邻居说,他在这所大学,于是自己也来了。却不料,千里相寻的结果竟然如此。

小西,我爱上郑北了!顾小寂的神情坚定又张扬。

幸福外溢就算了,何必如此嚣张。颜西淡淡地回,却字字句句让顾小寂脸红。她诺语半天,小心翼翼地问,在我回来之前,你跟郑北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问过你的名字?

郑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仿佛真不曾有过牵手,时间又逝去十多年,已然错过。

颜西决定忘记郑北。为了让自己早一点解脱出来,跟顾小寂主动沟通,约法三章,一不许带郑北回来,二不许在自己面前提郑北,三不在郑北面前提自己。

之后,颜西真的清静下来。

可顾小寂还是憋不住了,终于在那个下雨天,拉着颜西的手倾吐,她说出来的话令颜西差点噎住。

颜西,周末陪我去医院,我怀孕了。

(四)

顾小寂的手那么凉,扯着颜西不肯放,小西,不要告诉郑北,我怕他伤心……

令颜西没想到的是,顾小寂曾经的话竟成了遗愿。她是宫外孕,死在了小诊所的手术台上,走得很痛苦,小小的嘴角上翘着,仿佛在说,能跟郑北谈场恋爱,死而无憾啊。

一语道尽宿命。

愤怒的颜西第一时间跑去找郑北,从头骂到脚,一直骂到警察赶来才收嘴。

调查的速度很慢,连续两天也没下最后定论,颜西疯了一般寻找顾小寂的日记,当她举着那本写满郑北名字的日记,大声地念给调查的警察听时,郑北一直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看她。

警察没让颜西再念下去,转身将郑北带走。临走时,郑北意味深长地看了颜西一眼,突然字字清晰地说,我终于记起你的名字,你叫西西。

西西。这两字从郑北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颜西还是忍不住颤抖。这是小时候郑北对自己的称呼,他喜欢叫她西西,而她则以牙还牙地唤他,北北。

一西一北,如今真的成了天涯。

(五)

顾小寂的日记偶尔委婉,偶尔狂野,最后一页日记写得凌乱,反反复复地自问,我该怎么办?如果郑北知道了,又该怎么解释?

世间哪个女子面对这种事,不希望跟自己相爱的人共同承担?而顾小寂却千方百计害怕郑北知道,难道……

一道灵光闪过。颜西大清早便跑到警局说明情况,警察一脸肯定地告诉她,是冤枉了郑北,昨天已经有人来投案了。

原来,郑北一直不接受顾小寂,秉性好强的她为了报复,竟主动跟体育系的男生献身。原来,真的是个误会!

颜西激动地往郑北寝室跑,她太想告诉他,其实在顾小寂之前,自己就爱上了他,在4岁那年,在他给自己糖果那刻,在他叫自己西西的那刻。

可她失去了这个表白的机会。对方已经在她来之前离开,连毕业证都放弃了。

(六)

此别经年。

再见郑北时,颜西已然是一家IT公司的白领。在招聘会上,郑北递过一张简历,弱弱地问,没有学历行不行?

四目纠结的那刻,颜西差点掴自己巴掌。她知道,郑北的前程是被自己耽误的。对方已然认出她,一把撤回简历,转身却被颜西叫住了。

再看到郑北,心又疼了。这份疼里不仅有内疚还有更多的爱,承载了岁月变迁却始终存在的爱。她想,是时候说出来了。可话还没出口,就有一个女子从人潮里挤过来,适时拉过郑北的手问,老公,这位是谁呀?

如果说以前的一切是过错,那么这次,却是真的生生世世地错过了。颜西终于没忍住,在人海中毫无掩饰地捂住面,任溪流澎湃。

面对错过,我们总以为爱情还在,是时间在逝去。却终是忘记了――时间仍在,是我们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