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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痕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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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英语晚自修的时候哭了,周围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想起你了。

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沉抑的梦,被时间很荒谬地舞弄着,我还很清晰地记得你的笑容绽放在那张方桌上的黑白照片上,对着过往的人笑得很暖,一瞬间,一切又变得鲜亮起来。

我总喜欢让你背着我,头歪在你的脖子上,依赖着你给我的温暖,你也总是乐呵呵地背着我走进大山去捉那些绿地里永远也捉不完的蚂蚱,我被你拉进了大自然,与那些发出声音的生物对唱,唱得最多的就是与你一起去教堂学的那首诗歌,幼时的我只顾咿咿呀呀学着调子,并不清楚内容,不知何时,当我再次低吟那首散着棕色光泽的经歌时才明白歌词的含义:

当将你的事交托耶和华

并且依靠他

他就必成全

如果现在将我的心愿告诉耶和华,你说他能让我如愿吗?可我不敢问他,我怕我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你。

我也记不得是何时不在你身边了的,我觉得和那些同龄人在一起要有趣的多,但他们不会像你一样隔段时间问我饿了没有,有没有不舒服。你不认识字,所以我每次见你你都会用严肃的口吻对我说要好好学习,我想你是意识到了不识字的坏处。不瞒你说,你生气的样子很吓人,可我的成绩却一直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

最让你高兴的事就是过年,你乐呵呵地将饺子放到冒水泡的锅里,乐呵呵地用漏勺再将它们捞上来,你乐呵呵地看着那些归来的人马不停蹄地去包汤圆,直到现在我也没遇上那种会微笑的汤圆,吃到嘴里,温暖与快乐会一直滑到肚子里。

不知过了多少年,该长大的人部长大了,不该长大的人也长大了,我觉得自己属于后者,因为我在看到你渐渐空荡荡的院子里落满了枯叶时心中充满了忧伤,那些落在枯叶上的水珠想将它滋润回去,可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我去看你,还好你见到我总是高兴的,我不再让你背我去抓蚂蚱,你也没有提及过,仿佛那些蚂蚱自我们逮过之后就绝种了,大山头去了往日的意义,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触摸过毛茸茸的狗尾草,有时我在想,那些曾与我对唱的生灵们,是否还记得我的样子?

有很多理由隔在了我们中间,长大了的我却无权将它们打破,我相信我的成长令你快乐,可你不知道,我不想长大,不想失去与你行走在绿树间行走在年轮上的机会,或许你梦见过我向你走来的样子,会很遥远吗?

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你会安慰不开心的我,并做很多好吃的给我吃,我对我们间的感情总表现得很矜持,但那次临走前我还是拥抱了你,我轻松地将你抱离了地面,你呵呵的笑声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在问自己你何时变得那样瘦小?你目送我远去,望着我的身影不说一句话,因为我同样也转身看你,我想你当晚肯定梦见我了,因为我梦见你盛了一个最大的汤圆给我。

我原以为那种黑白电影似的景象只存在于过去,当我再次推开那扇黑漆木门时我发现我错了,一切美好被黑白腐蚀得遍体磷伤,你还在那儿,却没有往日见到我时的高兴,也没有喊我的乳名,我绝望地在脑海里寻找你的声音,我找到了,对你在叫我,你告诉我山上有很多毛茸茸的狗尾草,它们会减轻我的疼痛,可是我没有去寻找那些有关美好却已成为过去的东西而是像拜年一样在你身边跪下来,我在求你,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窗外,飞过的鸟儿留下了的羽毛,看看淡蓝的天边最后的一抹夕阳,我的泪水落在那些枯叶上,想将它们滋润回绿色,可天沦落多少泪都无济于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如愿?

遍地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花,人们从中不断地穿梭,在你的微笑前驻足,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与你截然相反的表情,饭桌上无人动的竹筷子将画面割成很多块,供人哀伤,我突然发觉这种哀伤异常隆重,如果你在你大概又要忙着下饺子包汤圆了,可你不在,我找遍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你,我在想,如果你在,他们不会那么悲伤,如果你在,我不会将眼泪洒在你曾深深热爱着的土地上,如果你在,那些开在大地上的黑白相间的花朵也不会因为你而禁锢了自己的思想。

他们把你埋到地下的时候我就在远方看着你,你是土地的孩子,现在回到妈妈的怀抱应该很快乐吧,而我哭不出来了,你说狗尾草可以减轻我的疼痛,可你坟边那么多狗尾草,我触摸到的却像是针扎进我的肉里一样,又冷又疼,我想再也没有人陪我了,你不会再用你的手抚摸我的头发了,我打电话也找不到你了,我闭上眼睛就觉得特别孤单,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依旧是凄凉摆成着的白花,我想起滑进我肚子里的白色汤圆,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帮你去团那些面粉,你太累了是吗?你在怨我是吗?

你在我的生活里永远的消失了,每当意识到这点,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特别凄凉,那些小鸟飞去又归来,山上的蚂蚱也不断地延伸着自己的旅途,而当我面对自己的旅途感到迷茫无助时,就会想起那些你葬礼上的白色与黑色,像是你在低吟那支经歌:

当将你的事

交托耶和华

并且依靠他

他就必成全

我幻想耶和华站在我面前的样子,他该有与你一样温暖的微笑,我会把我的梦想告诉他,相信他会像你一样支持我的,这或许也是你所期望的吧。

我不断回望这段幽长的梦,像古老的黑白电影一样反复地在脑海中播映着,你知不知道,无数次从梦中哭醒都是因为你决然离我而去的背影,彷徨的我在这条成长的道路上将思念狠狠地扎进了苍白的天空,然而此刻,在模糊的英文字母面前最想对您说的是:

奶奶,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