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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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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星的夜晚最美好,可以保持仰望的姿势。浩渺的天空中群星闪烁,那密集的光点,超然于尘嚣之上,以冷静而诡秘的眼神俯视苍莽匍匐的大地。在夜色笼罩中,带着本能的茫然仰望星空,在月光与目光相交时,我就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了神性的冥想。

对星空的恐惧,是从童年开始的。那时老家门前一排排的田垅,田垅那边是深深的山,深山的东坡上布满坟冢,坟冢上空时常划过流星,神秘吓人。祖母说,二叔夭折时就看见星星殒落。少时的我十分惊惧,怕属于自己的那颗也被大风吹落,因为那时我体弱多病。后来,又常在夏夜听大人们说起七夕的传说,渐渐地,一颗神秘的种子播进了我的心田。群星是梦幻/是陡直放在天空变化的字幕/何时/我也变作一颗星/飞向那永恒的天宇。少年的我写下了诗句,渴望着理想的飞翔。后来读了书才知道,渴望飞翔的还有毕达歌拉斯。他从繁乱的珍珠似的点缀里,看到了造物的排列有序,在星辰的旋转和位移的过程中,看到了共在与和谐,听到了宇宙中的大音稀声。由此,我忆起了六年前夏夜的一次仰望。

那是怎样雄浑的一种仰望呀!站立于旷野中,总有一种被提升的感觉,仿佛听到天命召唤的声音。上天自有天机,只是常人无法察觉。只有在那澄彻幽蓝辽远的夜色里,在微风吹拂草丛低吟的天籁中,在星斗近似禅悦般宁静而永恒的微笑里,才流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天机的玄妙。那时,有一种发自生命底处的感动涌上心头,刹那间远离了生活的劳顿,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向我袭来,一滴感恩的泪溢出了我的眼眶。

“我是谁?我为什么活着?我能希望什么?”经典书香中飘来一串疑问,康德从印度圣哲的禅机里悟出了道德的启示,他把头顶的星空视为心中的道德律。这三个天问式的命题,困扰着我,在心头被反复咀嚼。于是,我想到了世上的芸芸众生。他们生活变成了没有了星空、没有了季节、没有了神灵的非诗意栖居状态。不知从何时起,夹在楼群里的天空变得狭窄而呆滞,星空也显得黯淡而迷茫。坐在夜色中数星星的日子,似乎是古老的童话。城里的孩子,有谁还能叫出几颗星星的名字?现代快节奏的生活,给人们的眼睛蒙上了雾纱。人类把自身居为宇宙中心,似乎一切都是物质,一切都可以认知。星星是什么?那不过是一些巨大的冰冷的毫无意义的悬浮的石头。匆匆行走的人们,视线里充满了迷茫,已经疏远了大地的人类,何时才能正视头顶的天空?

我的脑海中时常清晰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德国摄影家凯尔希纳的作品《仰望》。画面中一位女孩托着腮帮,望着布满星光的夜空,眼神流露着几许希望,几许寄托。那是一双没有经过尘嚣污染的眼睛,她的记忆底片,一定把星空认作了梦开始的地方。我想,仰望的姿势对于众生而言,都曾拥有过,星空就在我们头顶,而或许是身处拥挤的人类群落,我们不该将它渐渐淡忘。

入夜,录音机流淌着《星空》浪漫的钢琴曲,悠扬的旋律,漫过我浮躁的心灵,在渐渐远离星空的时代,它为我提供了有关星空遐想的最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