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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涂鸦,多给几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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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在孩提时代也许都曾经有过在家里的墙上涂涂画画的经历,又或许不止一次地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用各色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但是,并不是每个人在长大后仍然能保留那一份对涂鸦的执着。涂鸦在大人的呵斥声中、老师的黑板擦下一一被抹去,渐渐被我们淡忘,渐渐成为一种模糊的记忆。可是那些色彩和线条的魅力却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有些人把那份痴迷保留了下来,并努力将之变成一种极富个性的艺术形式――街头涂鸦

位于华池路的铁路新村是上海的老式棚户区,有很多来上海打拼的外地人租住在这里,房子和房子挨得很近,除了住户,还有日用杂货铺、小理发店、裁缝摊等小型店面,弄堂里有些拥挤。房子内的空间太小,水斗多装在户外,时不时有人在家门口洗菜、洗衣服。弄堂通道边晾晒着大人或孩子的衣服,一只花猫正在和衣服投下的影子捉迷藏。在城市变化日新月异的今天,这一片老旧的房屋在林立的高楼中显得有些突兀。而当灰头土脸的老墙上忽然出现一幅幅色彩斑斓的涂鸦,那种突兀感更多地被讶异、惊喜和好奇所代替,行走其中,似乎有一种超现实的梦幻感,就像进入一部穿越主题的小说。

在这些房屋中徜徉,你会在某些角落遭遇一些鲜艳的色彩和夸张的形象,比如戴防毒面具的大象、洗澡的小孩、长发如瀑布的女人等等。当然,还有涂鸦最典型的表现形式――变形字母。这些涂鸦画作或诙谐或写实,虽然风格前卫,却透着亲切。尤其是表现人物的,比如那个“洗澡的小孩”,不仅反映了生活中的情景,而且构思巧妙,画面很有立体感,正好与旁边真实的水管和水槽相呼应,“澡盆”巧妙地连着下水管道,亦真亦假,十分有趣;再有那个长发如瀑布的女人,深紫色的头发一直从墙上延伸到墙角下的水斗上!这长发女人的画像在弄堂里有两幅,尺寸小一些的前面摆着一个裁缝摊,摊主一边忙碌一边招呼笔者随便坐。她说自从5月份德国人在这里画了这些画以后就常常有人来看。听到她的叙述,有邻居过来介绍别处的画,还对笔者说了一些这些画引起的风波,“那时电视台都来拍,她也被拍了进去。”

事情的起因有些偶然,一些德国涂鸦艺术家在上海某创意园区为老厂房做了涂鸦设计之后在中国朋友的牵线下,又到这里给居民画了一些画。当时很多居民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就跟着看看热闹。“其实他们一开始是来找涂鸦公园的,后来才在我们这里画起来。”一个当地的住户告诉笔者。上海涂鸦公园由国内首支专业涂鸦艺术团队ReloadCrew创立,租借在弄堂里面的普陀育光进修学校,以涂鸦风格的设计、壁画、动画、培训和现场秀活动为主,学校的围墙成了涂鸦爱好者练手的好地方,长长的围墙上满是绚丽的涂鸦作品,很多居民虽然没听说过“涂鸦艺术”,但也常常好奇地往学校内张望。直到一些德国人来到他们中间,给许多面墙“穿上新衣”,让涂鸦发生在他们的生活中,“新鲜”、“有趣”成为居民们共同的感受。看得懂或者看不懂,喜欢或者不喜欢,各人反应不同。有的人很喜欢自己的窗子周围出现很多色彩:“蛮漂亮的,看着心里也好像会开心一点。”有的人却不太高兴,比如那位缝纫阿姨:“丑死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画,那么深的颜色,还有那么多皱纹。谁长得这个样子?”她朝“长发女人”呶了一下嘴,很有些不满,她说看不懂这画有什么好。的确,这是一幅用色非常大胆的画,深紫色的头发衬托着橙红色的面颊,并且布满纹路。这和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大相径庭,但是虽然极其夸张,却别有魅力。至于那些被缝纫阿姨称为“皱纹”的纹路用“涂鸦达人”Jessica的话来说,是“不加纹路的话,这幅画会变得很单调。而且这是这个艺术家很独特的个人风格,通过它,我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画的。”

其实,像涂鸦这种非主流艺术形式,误解与质疑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人们有些议论是很正常的,涂鸦爱好者们并不介意这些,毕竟街头涂鸦艺术在中国还是个新鲜事物。

涂鸦,古老而又年轻

涂鸦的概念可能有点宽泛,如果人类早期在居住的石洞壁上涂抹出鹿形、人形就可以算作涂鸦的话,那么这种艺术表现形式从原始时代就有了。然而随着书写载体的改变,建筑形式的变化,墙面更多地承担起建筑构件的作用,即使要装饰美化也不会采用涂鸦的方法。谁想在上面写写画画,会遭到批评。这种态度也影响着人们对涂鸦艺术的认知。尽管如此,色彩明艳、个性张扬的涂鸦艺术却从未消失过。

作为视觉语汇,喷涂或者手绘在水泥板、建筑外墙和地铁隧道的涂鸦艺术,或狂野迷醉,或平和宁静地用色彩和图形表达着作者的内心。业内认为该艺术形式起源于1966年美国费城和宾夕法尼亚州。当时,城市里到处被不知名的人喷漆涂抹,多半是一些潦草签名、口号、符号。1972年,纽约大学社会学系学生成立涂鸦艺术家联盟(UGA),邀请各区的地铁艺术高手在大学的一面墙上作画,涂鸦开始成为一种“合法”的艺术。这前后,大量富有才华和想法的涂鸦艺术家涌现,他们开始在绘画技法和字体上下功夫,许多新鲜的笔法和美术字体都在涂鸦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特别是那种胖胖的,好像一个个气泡的字母,引起了很多人的喜爱。当罐装喷漆可随处购得后,从地铁的车厢到街道的墙面,到处可见各式各样色彩鲜艳的涂鸦。早期的涂鸦者通常是匿名的,流行用街道号码取假名,分割地盘的意味十分浓厚,渐渐与帮派黑社会混淆不清,美国政府便作出“大扫涂”行动,禁止涂鸦。但是人们对涂鸦的热情还是很高,一些画家认为在墙上作画是很好的创意,于是撇开了帮派意识,逐渐形成街头涂鸦艺术。除了喷写字母,墙头和地面还出现了许多精致的图案、画像。到了嘻哈文化在不同背景的人群中流行开来之时,作为嘻哈文化四大元素说唱、DJ、涂鸦、街舞之一,涂鸦成为年轻人非常喜爱的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年轻的艺术家们认为嘻哈文化可以把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街头涂鸦艺术可以把各国的艺术家都聚集在一起进行创作,这是超越语言、超越国籍和种族的艺术。涂鸦者不自诩为艺术家或者直接叫涂鸦者,而是自称“writer”,或许这反映了他们更加注重图像之上的内涵表达。1996年左右,随着HIP-HOP热潮涌入中国,嘻哈文化进入国人视野。涂鸦作为街头文化的一部分开始出现在北京、上海等与海外接触相对较多的大城市。尤其是国内城市建设力度加大,待拆的老建筑、建设工地围墙增多,涂鸦者有了表现的阵地。街头涂鸦见证着这个城市的变迁,也在成为城市建筑中一道新的风景。“”起初处于一种表达自我、自由发展、自我满足的状态,随着爱好者的增加,有组织的涂鸦活动渐渐出现,相关的“”团队也应运而生。

“艺术亮点”抑或“破坏市容”

上海文化史方面的研究专家梁永安认为,涂鸦族盛行于上海是必然的。他认为社会应该留出这样一片空白的天地,让人们能自由舒展自己的个性:“大工地总是枯燥的,而涂鸦的出现却让它有了生机。”梁永安对涂鸦的态度是宽容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种新兴的艺术形式表现出友善和包容。“”们并不想捣蛋添乱,正相反,他们想给这个自己居住的、经过的城市增加一些色彩,留下一些最直接最生活化的视角。对于他们的不被理解,他们却很能理解。很多“”也并不十分在意作品生命的短暂,对他们来说,曾经存在过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追求自己作品的不朽,在他们看来,生命力短暂是涂鸦不同于其他的艺术表现形式的特点之一。此时此刻挥洒精彩才是真。所以无所谓短暂,无所谓留名。只要世界曾经看到过他们的作品就够了。

如何界定涂鸦是个新课题。爱好者认为这是艺术,但认为这是一种乱涂乱画的人也不在少数。《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规定,应该“保持市容整洁,无乱设摊、乱搭建、乱张贴、乱涂写、乱刻画、乱吊挂、乱堆放等行为”;“禁止在树木和建筑物、构筑物或者其他设施上刻画、涂写。”几乎所有的涂鸦者都遇到过城管的责难,这种情况也并非只出现在上海,国内国外都有相似情况发生。

捷克艺术家Cryptic热衷于街头涂鸦艺术,而且崇尚涂鸦艺术的“匿名精神”,“人们不认识你的脸,但能认出你的作品,这感觉很棒”。他希望涂鸦爱好者能在街头随意买到各种颜色的涂鸦工具,随意发挥自己的创意。“这不仅是我的梦想,也是所有writer的梦想,因为在许多城市不允许随意涂鸦。”他表示,在布拉格合法的涂鸦场地之外进行涂鸦创作会遭拘留。很多“”都曾经被逮到。在上海,不少“”也在和城管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常常趁着夜色搞突击,如果被发现,就拎着大堆“作案工具”逃跑。但是也常常会被抓住,挨批评或者被罚钱,甚至被要求亲手把自己刚创作的作品抹掉。不仅是这样的“散户”,就是已经有阵地的也会面临困难。前文提到的涂鸦艺术团队ReloadCrew的“上海涂鸦公园”是很多爱好者的聚集地,场内围墙也很多。但是随着名气渐响,以及铁路新村的惊艳换妆,媒体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出租方因为其他各种原因拒绝这种高爆光率,进而结束了与ReloadCrew的租约,转租别家。看着已经被重新粉刷的空空的墙面,ReloadCrew的骨干感觉十分可惜。不过他们告诉笔者,新址已落实,不久的将来,新的“涂鸦公园”将重新和人们见面,届时还将举行各种活动,“”和爱好者们可以随意参加。他们还设想加强与国外涂鸦团队合作,引进新的活动,开办涂鸦培训课程等等。

那“长发女人”、“洗澡的小孩”也差点因为违反了《上海市市容环境管理条例》而被清除。由于老外们在新村墙上进行涂鸦没有事先与当地街道居委会商量,被视为破坏市容、糟蹋环境的“乱涂乱画”。当时的事情还颇有点一波三折的味道。有居民打电话把这事反映到了电视上,他们说,“艺术家免费来美化我们的生活环境,干嘛不让人家画?涂掉太可惜了!”虽然多数人对所谓的艺术是门外汉,有点“看不懂”,但却感受到了生活的变化,喜欢这些五彩斑斓的画,希望保留这些涂鸦。清理了一半的工作在舆论压力下搁浅了,因此今天人们仍旧能对那如瀑布般的紫色长发发呆,能对那澡盆里的胖娃娃微笑。“电视拍过好几次,来看的人也很多,像你一样跑来拍照的,中国人外国人都有。”居民们说。

寻找更多的墙

“我们没有墙壁可画了。”有时候“”们会发出一声叹息。虽然涂鸦的概念很宽泛,可以承载的载体也很多,但是“”们最爱的还是墙壁。“因为墙是有纹路的,无论是砖墙还是水泥墙,都有自己独特的纹路,所以表现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而且墙的面积足够大。”M50创意集聚区里的涂鸦墙也曾经引起争议,M50创意园是在上海市经委挂牌的上海创意产业聚集区之一,位于苏州河南岸半岛地带,沿着莫干山路往昌平路走,那里的围墙渐次被涂鸦爱好者作为练手的地方而形成涂鸦街。看着这些另类涂鸦作品,很多人提出反对意见。但是随着M50艺术号召力的加强和世博会的举办,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参与活动、加入交流,人们开始对涂鸦作品产生了好感。城管部门也开始用欣赏艺术景观的眼光去看待。M50总经理金伟东认为,一个城市离不开艺术,更需要有人把艺术带给一个城市。把艺术做到城市建筑中,更多市民在生活中就可以体验到。涂鸦可以使市民自然而然地近距离接触艺术。我们所生活的这座城市本身就很开放,在这样一个开放空间当中的市民或个体,也应该有相同的心态,否则便会不适应。M50作为这个城市中的个体,就其品牌精神来说,符合上海这座城市开放的特点。M50的涂鸦墙可以算是一个“”们的据点。街头涂鸦达人LEVI告诉笔者,M50的涂鸦墙很受欢迎,但是作者以初级学画者居多,那里总是被画得满满的,每一幅新的涂鸦作品在墙上诞生之后很快就会被别的涂鸦作品覆盖。“挺可惜的。就是那些比较优秀的作品也难逃这样的命运。”她说。

艺术和市容不应该是相互矛盾的,而应该是相互促进的。虽然世界各国法律有所不同,但基本上任何未经墙壁主人允许的涂鸦行为,都属非法。而一些大城市会专门保留一些合法涂鸦场所。目前无论国外还是国内,很多城市都尝试开辟一些固定的涂鸦地点、涂鸦墙,便于艺术家们挥洒他们的灵感,与城市管理和谐共生。2010上海世博会里的圣保罗案例馆展示了当地成功治理广告牌的“战争”,他们“禁止乱设广告,但欢迎有序涂鸦”。 在城市的许多角落,政府鼓励年轻人在指定区域创意涂鸦绘画,这被认为有助于让城市变得更为美观且充满活力。只要有计划性的、选择适合的场地、物品,涂鸦不仅不会是一种污染,而且可以起到提升人气、创造街景、改变城市面貌的效果。上海汶水路沪太路的路口有一面面积在1000平方米左右的商铺墙体,原本平淡无奇,但是在今年年初,宝山区大场镇联手M50充分利用这面墙搞了一次涂鸦创作活动,以动漫元素为核心,作为“动漫大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宣传“大场动漫街”。这一涂鸦墙目前正在准备申报 “世界最大的单一主题涂鸦墙”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涂鸦为这面普通的墙体注入了全新的艺术生命,成为宝山区大场镇的“新地标”。当地居民、外来旅游者纷纷来到这面涂鸦墙前,驻足观看,拍照留念。大场镇副镇长龚烨华说:“我以前去过西班牙考察,在马德里我看到他们国家政府机关旁边的墙面上,市中心的街道上,都有涂鸦的作品。我当时就觉得艺术已经渗透到了这个国家的细枝末节之处了。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一个民族对艺术和文化的接纳与宽容,这样才体现了一个城市的艺术感和文化底蕴。文化是多元化的,我们要宽容对待它的存在。”

涂鸦作品从走上街头到走入我们的生活,不可遏制地已经成为都市人生活的一部分。在有识之士和爱好者的不懈推动下,上海的涂鸦类型日趋多样,政府组织的涂鸦大赛、商业性质的展示演出、潮流店铺的内部装修、商品彩绘等等,形式丰富,不一而足。涂鸦元素,已经以其充满活力和激情的特性融入了人们的生活之中,很多很“潮”的商品都与涂鸦有关,比如用涂鸦风格装饰的吉他背带就深受音乐潮人的热捧,Louis Vuitton的涂鸦系列则引领了时尚新风。当你走在昨天还很熟悉的街道上,在某个拐角也许会不期而遇一幅叹为观止的涂鸦作品;当你在咖啡馆里小憩,某个过路者T恤上的涂鸦也许会引起你的遐思。关于涂鸦的是是非非还没有定论,但不管怎样,国际化的上海包容着涂鸦“”们不羁的笔触,关注着气泡字母的演变,更期待着结合了中国元素的、更加本土化的作品闪亮登场。

本文摄影/潘华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