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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刚为人妻,未为人母,却对养育孩子恐惧不已,不时有人对我说十月怀胎多么不易,分娩多么痛不能受,抚育孩子多么含辛茹苦……
恐惧归恐惧,我还是抵不住做母亲的诱惑,一如天下的女人,迎来了孩子的出世。
孩子的出世,让全家人对未来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期盼,对将来突然有了如诗如画的美丽憧憬。
不曾想到,在孩子满月后的一天,我竟因类风湿病一下卧床不起。看到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禁不住泪如雨下。他那么小那么不谙事那么需要我的照顾,而我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医生告诉我,这病必须抓紧时间治疗,为了避免药物通过乳汁影响孩子,刚满月的孩子就断了奶。当婆婆第一次拿着奶瓶给他喂牛奶时,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这孩子能不能习惯。”
而我的孩子,接触到奶瓶的一刹那好像愣了一下,继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饱了接着甜甜地睡去,很满足的样子。当时我高兴地挣扎着挪过去握住了他温软的小手,心里充满感激。有人说上帝是公平的,也许孩子就是上苍对我的恩赐,现实让我失去了健康,却让我的孩子如岩缝间生机勃发的小草,在逆境中居然乐悠悠地顺利成长。
孩子渐渐地长大了,会说了,会闹了,也会满地撒欢儿跑了,我的病也慢慢地好转,终于生活能自理了,能做简单的家务了。可那时的我还是弱得无力抱起他。有时,我带他到院子里玩,玩累了他便伸开双臂拦在我前面或者抱住我的腿不让走,做出讨抱的架势,我总是无奈地对他说:妈妈不行啊,妈妈没力气……
好心的邻居总是乐于抱他逗他玩,虎头虎脑的儿子则天生能合作,与谁都亲近,见逗就乐,有问必答。很多时候答非所问,让大家笑弯了腰。他成了大家的“开心果”……
孩子大方善良的本性,使他在日常生活中不时流露超出他年龄的懂事。
晚上,孩子有睡前听我读故事的习惯。有一次,他对我说:“妈妈,现在你给我读故事,等你老了,我就天天给你读故事。现在你照顾我,你老的时候我就长大了,那时我照顾你好不好?”“好啊!”然后我们拉勾。
孩子四岁时的一天,我带他到城外散步,他高兴得一会儿跑到我前面,一会儿又回蹿到后面,并大声嚷嚷:“妈妈,你先走,我能追上你……”我笑着表示赞同。在他欢快地跑过来将超过我时,我蓦然转身准备出其不意地逗逗他,没想到毫无准备的孩子一下子没把持住,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我的臂膀,因我有风湿病,一阵刺痛霎时传遍全身,我颤声地了一句:“啊!疼死我了!”话音未落,儿子松开本已捂着撞痛脑袋的小手,急急地摩挲着我的臂膀,大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直到我痛定后对他笑了,他才释然地去玩了。
有一天在郊外玩,孩子问我:“为什么珊珊有爷爷,我没爷爷?”我对他说:“你的爷爷在你没出世的时候就去世了。”他问我:“为什么会去世?”我说:“他年纪大了,病了,医生没办法治好他,就去世了。”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抱着我的腿仰起带泪的小脸问我:“你的病也总是治不好,是不是也会去世呢?不能的!妈妈,不能的!……”他急急的把“不能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心里酸酸的暖暖的,忙对他说:“妈妈当然不会了,妈妈还要看着你长大呢。再说也许将来会有人发明神奇药物,能治好妈妈的病……”
小家伙立马问我:“谁是发明那神奇药物的人?他在哪儿?”
“将来的科学家呀!你要是好好学习,也能成为科学家,那个人没准就是你!”
“好!妈妈,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学习,等我长大了,我就发明一种天下最神奇的药治好你的病,你就不会去世的!”孩子居然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曾有书上说过:应该用坦然的态度对孩子讲清生与死。
我明白我坦然不了,现在也没法对如此幼稚童真的孩子讲清楚。我爱孩子,孩子也挚爱着我,我实在不忍心在他幼小的心灵播下阴影,不能让他在诚惶诚恐中担心有一天会失去妈妈。即使是骗,我也宁愿给他一个易碎或虚幻的泡影伴他走过童年,直到懂事能思考,有心理承受能力的时候。
孩子现在上小学二年级了,在我眼里,现在小学的孩子课业也很重,玩的时间很少。我曾问他:“觉得上学累吗?”孩子居然认真地对我说:“我不能怕累的喔,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当科学家呀!那样就能为妈妈治病……”
谁说养育孩子是一辈子还不完的债?
在我被病痛折磨的黑色岁月,我曾觉得自己非常不幸。康复遥遥无期,心中的瑰丽梦想一一破碎,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如炼狱的煎熬与痛楚啊!好长时间我茫然地游离于生与死的边缘。在无数次所谓的灵丹妙药宣告无效时,迷惘而消沉的我甚至觉得死了比活着受病痛折磨好。我一次次地向往着天堂,曾自私地悄悄设计过迈入天堂的路。而我那一无所知的孩子,不经意地用他无瑕的童真,一次次撩动我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使我在万念俱灰时,无法不侧耳聆听这世上最动人的天籁之音……我的孩子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是那缕照亮我坎坷人生旅途的灿烂阳光,是我生命里脉脉相通的精灵。孩子小小年纪都在为妈妈的将来准备,我怎么能轻言放弃?怎么能够!为了孩子的一片挚爱,即使我是行将就木的枯枝,也必须选择坚强默默守候那梦想中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