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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流过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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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听见了弟弟的哭叫声:“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我出生后不久,因为一次小小的事故,我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为此,父母亲抱着我,跑了一家又一家医院。有医生说,我的眼睛在将来医学进步的时候才有希望复明,但是,那需要很大一笔钱,而我的父母都是工人,为给我治眼睛,他们不光花完了积蓄,还欠下了一大笔债。

心力交瘁的父母终于又要了一个孩子,弟弟的出生开始给家里重新带来了欢笑,而我却感到自己成了这个家中多余的人。我常常能听到父亲和母亲在逗着弟弟笑。我想,假如没有弟弟,父母肯定会继续给我治疗眼睛。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弟弟要去动物园,当父母领着弟弟出门时,弟弟央求他们说:“让哥哥一起去嘛。”我看不到父亲和母亲的目光,父亲小声地问我:“翔翔,一起去吧?”

我蜷缩在沙发上,冷冷地说:“我去干什么?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去了还不是你们的累赘吗?”我说完就不再吭声。

父亲和母亲走后,我忍不住放声大哭。那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假如没有弟弟,他们不就爱我一个人了吗?

那一年,我八岁,心里却满是忧伤和仇恨。

父亲上班去了,在家轮休的母亲也要上街去买菜。这时,弟弟正躺在床上睡觉。母亲对我说:“翔翔,我出去一会儿,如果弟弟醒了,你在旁边哄哄他。”说完,母亲出去了。

我孤独地呆在黑暗的世界里正胡思乱想,弟弟醒了。他一醒就吵闹着要爸爸妈妈,任我怎么哄他也不听。我烦得要命,摸索着抓住他的脖子,恼怒地说:“叫你哭,叫你闹,看我不掐死你,要不是有你,爸妈也不会不要我。”四岁的弟弟被我掐得连连咳嗽,正在这时,母亲回来了,她惊慌地掰开我的手,用力把我推向一边,大声说:“翔翔,你疯了,他是你弟弟,你想害死他不成?”

母亲一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回来后,我感觉到家中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这件事过了有半个多月,一天,母亲说要带我和弟弟去外婆家。外婆家在邻近的一个城市,去她家要坐好长时间的汽车。不知不觉转了几次车,我们下车走了一段路,父亲把我拉到一个水泥石阶上,让我坐下来,说:“你们都别动,我给你们买点水果去。”我呆坐着听周围路人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父亲还没有回来,我问母亲:“妈,我爸怎么还不来?”可是,我没有听到母亲回应的声音,于是我又喊:“妈妈……”然而,我根本听不到母亲的声音。

很快,我嘶哑的哭叫声吸引了周围的人。他们议论纷纷,说:“这个小瞎子怪可怜的,怎么一个人待在福利院的大门外?”另一个人说:“我在给人修车子,刚才还看见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领着这个小瞎子和另一个小孩待在这儿,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突然,我听见了弟弟的哭叫声:“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就在我惊喜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围观的人说:“原来墙角那边朝这边偷看的两个人就是小瞎子的父母呀,他们在看福利院的人有没有把小瞎子领走,这样的父母心可真够狠呀。”

我突然止住了哭声,身上的血都要凝固了。原来,父亲和母亲不是把我弄丢了,而是要遗弃我。要不是弟弟的哭叫声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也许,今年我就真被遗弃了。

父亲走过来,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我浑身颤抖不止,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父亲咸咸的泪水落到我的脸上,他说:“翔翔,爸爸错了,爸爸真混账真糊涂,爸爸是怕有一天你会杀了你弟弟,你们都是爸爸的儿子呀。”

我慢慢地长大了,弟弟成了我的一根拐杖。

一天,觉有点口渴,我就对他说:“你下去给我买瓶可乐,记住,给你也买一瓶。”弟弟一会儿就回来了,把可乐递给我。我问,你也买了吗?弟弟说买了,是绿茶!我忽然不想喝可乐,就说:“弟,我们换一下吧!我想喝绿茶。”弟弟好半天才把手里的绿茶递了过来,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淡而无味,原来是瓶矿泉水。我诧异地问:“你为什么骗我说是绿茶?”“矿泉水便宜,再说现在爸妈一直在为你治眼病攒钱,医生说那得好几万哩,我不想乱花钱。”我摇头说:“我不信,他们一直想把我丢掉,哪会给我治眼!”

弟弟一定看到了我紧皱的眉头,忙解释说:“哥,你不知道,爸妈前段时间都累得吐血了,他让我不要乱花钱,说就是累死也要把你的眼睛治好。现在,我也能捡废品挣钱了,哥,你马上就能看见了。”我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一脸。

四年后的一个秋天,父母亲兴奋地对我说,他们要带我去医院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我知道,一家人终于攒够了为我做手术的钱。动手术半个月后,到医生准备给我拆眼睛上的绷带时,父亲突然阻止了医生,他说:“儿子,如果你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你会失望吗?”我知道父亲的意思,这么多年来的等待,我不是一直在等待光明到来的这一天吗?假如我仍然什么也看不见,我会精神崩溃吗?

我平静地告诉父亲,说:“爸,你们放心,只要有你们和我在一起,我便什么都不怕。”父亲说:“那我就放心了。”

医生一层又一层地拆着绷带,我的心一下比一下跳得猛烈。终于,最后一层绷带被拆掉了,我试着睁开了眼,眼前忽然一亮,那一刻,我看见了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他们就站在我身旁,父母的面孔是那样的苍白,弟弟是那样的瘦弱和单薄,但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泪,那泪水又是那样让我感到熟悉而温存。

我知道,那是他们幸福的泪,也是我幸福的源泉。那泪,许多人都曾流过

曲铭芳摘自《百花》2005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