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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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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尝试从绘画元素的光影角度对伍尔夫的名作《到灯塔去》进行解读,剖析光影在小说中的象征意义,探讨她如何以一种优美的“图式”来反映生活和经验,求得从内部结构到外部形式达到艺术上的和谐与统一。

关键词:到灯塔去;绘画;伍尔夫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4)27-0096-03

弗吉尼亚・伍尔芙是英国文学史上现代主义的先锋作家。她抛开“带着特定观点进行理性主义叙述”的传统小说模式,把目光投向文学以外的领域,诉诸于艺术的其他手段,力求文学形式的实验与革新。E・M・福斯特曾如此评价:“她看到了各种画面,闻到了花的香气,听到了巴赫的音乐,她的感觉既精细入微又包罗万象,给她带了关于外部世界的第一手消息。”①毋庸置疑地,在这“第一手消息”中,绘画艺术对其影响最深。在她的代表作《到灯塔去》中,伍尔芙借助绘画理论中光影的运用透视人物的心理意识,从而定格生命的永恒瞬间,以此来体悟人物的“内心真实”,既反映她独特的审美意识又体现出小说形式的艺术美。

一、光影――画面的骨骼

构图是建立在画面和光影基础之上的,画面中明暗层次的对比营造画的深度。明暗是表现物象立体感、空间感的,即适宜于立体地表现光线照射下物象的形体结构,物体各种不同的质感和色度,物象的空间距离感等等,使画面形象更加具体,有较强的直觉效果。明暗现象的产生是光线作用于物体的反映,没有光就不能产生明暗。光影透过明暗在画布上重生,它是画面的骨骼,是画面的结构。狄德罗对绘画中的光影就倍加推崇,他感叹:“在绘画里,所谓光的效果,就是你在《科莱舒示》这幅画中见到的,是一种阴影和光的混合,真实、有力和招人喜爱。这是一种诗的境界,它使你留步,使你惊讶。”②伍尔夫同样意识到光影在文学创作中运用的重要。她在《日食》这篇文中描绘在日食的变化过程中,云朵变得苍白,一个“发红的黑点”反射出奇异的光,接着消失隐退了。“突然之间,光线全部遁隐了,我们迷失了。周围世界没有一丝颜色。”③没有了光,“世界是一片死亡”。正如没有光,物体就丧失了存在的空间一样,没有了启示之光,人类在现实世界中也会迷失自我。作为小说家,伍尔夫追寻着一种永恒的生命之光,像画家捕捉自然之光一样记录生活的真实。

二、灯塔之光――生命之光

伍尔夫日记中描绘的日食是一个从明到暗再到明的过程。小说《到灯塔去》的结构共三章,恰巧呼应了这一节奏:第一章“窗”暗示光明带给人温暖与和平,叙述世界大战前某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到烛光晚餐,再到月光午夜的琐事。这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光的怀抱之中。第二章“时光流逝”的画面却被黑暗占据,像日食中太阳全部被吞掉的那一时刻,“世界是一片死亡”。“洪流般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人的精神之光,暗示着人们的迷惘、困惑。第三章“灯塔”,阴影总算散去,世界重又回到了光明之中,灯塔之行让小说中的人物达成和解并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

伍尔夫在小说中描绘了各种各样的光,比如灯塔之光、烛光、月光、星光、火光等等。不同的光折射出人物不同的心理感受。其中灯塔之光是最具象征意义的。日落退尽、华灯初上时分,灯塔之光散落在茫茫大海上:“银白色光芒使波涛汹涌的海面稍稍明亮了一点。当天光消退,大海失去了蔚蓝的颜色,灯塔的银光随着纯柠檬色的海浪翻滚涌涨,击碎在海滩上。”④。这一段纯美的光影描绘不仅铺洒出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卷,更喻示波涛汹涌的海面似乎是人类涌动的意识,灯塔之光是照耀人们心中的精神信仰。小说中人物的物理生活以太阳的东升西落为轴心转动,内心世界中自由驰骋的意识却是以灯塔之光为坐标的。灯塔之光像黑暗中温柔的眼睛射出的光芒一样,点燃他们“隐秘的内核”,塑造各人内心的信念。和灯塔之光联系最紧密的是拉姆齐夫人。每当她坐在窗前凝视灯塔的时候,她仿佛就变成了灯塔射过来的那道长的光束,发出万丈光芒,用自己的光辉温暖着一个个自私、冷漠的灵魂。当她的眼光和灯塔的第三道光束相遇,“她觉得就像她自己和自己的目光相遇,探索自己思想和心灵的深处”,灯塔之光让她内省。她也时常被光束激活,喃喃自语的都是与灯塔之光的照射节奏相吻合的三字短语:“不会忘”;“会结束”;“会到来”。这份光芒抚慰着人们内心深处的宁静,让萦绕在拉姆齐夫人心中的一些细小的想法也时常随着那灯光而升华,不知不觉地说出“我们都在上帝的手心里”。的确,灯塔之光犹如上帝之眼注视着人类的痛苦、死亡、误解和矛盾。人世的苦难在光线下凸现得异常的惨淡。当她在午夜醒来看着投射在地板上的光影,像是某种神奇的力量在对她耳提面命,她仿佛化身成了人间的天使,誓将上帝之光普照众人。她从灯塔上看到了生活的光明与目标,同时也获得了一种同宇宙之间精神上的联系。拉姆齐先生作为英勇的领导者在他的哲学领域把自己当作了悬崖上的一座灯塔,“他要找一块悬崖巨石,在那儿,他将双眼凝视风暴,力图穿透那黑暗,直到最后一刻;他将站着死去。”⑤他预料到“他自己的小小的光芒会并不很明亮地照耀上一两年,然后将融入某个较大的光芒,而那又将融入到一个更大的光芒中。”⑥拉姆齐先生就像燎原的星火,他憧憬着人们会前赴后继地追随自己开拓的道路。拉姆齐夫妇的小儿子詹姆斯也深深地受到灯塔之光的激发。通过反射在他眼睛里的灯塔光束,伍尔夫把他塑造成光芒的真实倒影:他母亲看见,“随着他眼中对故事兴趣的消失,出现了另一种东西:惊奇、灰白,像是一道光的反射,立刻使他注目凝视,充满惊异。”⑦拉姆齐夫人从儿子的眼中看到了灯塔光的反射,就如我们从她对儿子的细心照顾中看到圣母的影子一样。詹姆斯眼中光的反射引发了他追寻光源的愿望,他立即去询问母亲明天是否去灯塔。这是一种眼睛找寻光的本能,也是找寻自我、探本求源的渴望。

三、阴影――生与死的辩证

阴影自身能解答生与死的含义,因为它是明与暗的产物。某些阴影是存在的证明,如投射在拉姆齐夫人书页上卡迈克尔先生的身影;某些阴影是恐怖的符号,如孩子们房间里挂着的猪头骨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投射在墙壁上呈现的魔鬼般的形状。为了安抚孩子们,拉姆齐夫人解下自己的披巾,不仅是把头骨裹住,还变化了头骨原本的影子。她像艺术家又像诗人一样把头骨投下的阴影描绘成一个鸟窝、一座美丽的山峰,但孩子们对阴影的畏惧仍然存在。小说第一章中最具象征意义的阴影是投射在台阶上的三角形阴影,那是拉姆齐夫人给小儿子詹姆斯读故事的身影。画家丽莉在构思这幅母子画时就用“紫色的阴影”来表现。她并没有试图表现外貌的相似性,内心只有对于沉默的光影的抽象观念。作为传统的构图符号和约定俗成的视觉形象替代标志,三角形阴影和拉姆齐夫人自身有着内在的紧密联系,是拉姆齐夫人自我的形象体现,是“一个楔形的隐秘的内核”。这个如影随形的“隐秘内核”象征着拉姆齐夫人具有直观的透视能力,具有一种自我反省与自我认识的能力,可以超越自我,同外界真理建立联系。十年后当丽莉为逝去的拉姆齐夫人努力找寻合适的视觉形象时,她本能地看到了那个“黑暗的楔形”,一个从行动姿态隐退到自己内心秘密权利的黑影。拉姆齐夫人的隐秘内核被丽莉画成为“古怪的三角形阴影”,其三角结构似乎是以自然时间、往事和家庭生活为基础的。外部的现实世界、自我意识的确认以及知觉情感的体验统统消融,抽象在一种普遍性的形式结构中,因此,通过这种象征手法,作品展现出艺术和生活共有的准则和不寻常的想象。小说第二章阴影继续延伸,填满了整栋房子的空壳。有投射在墙上的风中舞动的树影躬身致意;有小鸟飞过,扑动翅膀掠过卧室的地板形成的一个柔和的黑影;还有永不停息变化的浮云在那些不平静的水潭中投下的暗影。这些飘逝的云影、舞动的树影、掠过的剪影倒映在人们心里,仿佛承担起了对人类悲哀的认知。随着四季的轮回,自然界的一切力量靠投射在这具残骸里的各种影子留下其存在的证明,有时是喧闹的,有时是短暂的。但不管怎样,阴影的寂静始终笼罩着,宣告着这是一个被人类遗弃的世界。小说第三章中影子的出现是被比喻成拉姆齐先生的,像希腊神话中的冥王。如果说拉姆齐夫人是一道温暖的光,拉姆齐先生便是与光相随的影子。在听到拉姆齐夫人死讯后的许多天,丽莉都看见她“把花环戴在额头上,和她的伴侣,一个影子,确确实实地穿过田野去。”⑧不论生或死,拉姆齐先生都是拉姆齐夫人的同伴,与她不可分割的影子,正如一个安详的夜晚,她给他读的那首十四行诗:“然而似乎仍旧是冬天,你已离去/我与幻影流连/犹如同你的影子嬉戏。”⑨影子被剖析为一种生死辩证,生命的终结是死亡,死亡又孕育着诞生,影子的存在是因为有光的普照。

四、光影交织――完美的和谐

小说第二章将光影与想象的结合发展到形而上的层面,进一步渲染小说主题并强化作品内部结构的和谐。作者用拟人化和比喻的手法创造了一种神秘和忧郁的气氛,十年的岁月犹如茫茫黑夜在作者笔下飘然而过。“暮色来到之时,在黑暗中曾如此威严地把光柱投到地毯上,勾出它的图案的灯塔的光,此时交织着较为柔和的春光及月光轻轻滑进屋来,仿佛在温存抚爱,悄悄留连,深情注视,然后又满怀爱意地回来。但就在这带来的宁静中,那长长的一道光正斜倚在床上,突然岩石崩裂。”⑩光影让这个空洞的房屋躯壳由另一种力量占据,这种存在并不是由某个特定的人物意识所分化出来,而是使房屋衰败的时间的力量。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幅明暗交织的图画,知觉经验不仅具有时间的节奏性还具有光影所赋有的空间性。光影营造的空间感与立体感象征着精神上的孤独与哀伤,社会的昏乱与衰败,使人世沧桑显得更加任性和变幻莫测。

灯塔之光忽明忽暗的节奏更进一步地象征光影幻化与人意识涌动的统一。作者把灯塔比作眼睛,这种拟人手法让我们联想到了人的活动,如注视、认识,甚至冥思。而所有这些具有人性特质的活动又在灯塔之光的明暗交替中加倍暗示着世界的两极,日与夜,生与死,和平与战争。同时,明暗两极既对立又和谐统一,启发了画家丽莉、小儿子詹姆斯,让他们具有了对现实双重性理解的洞察力――一种安静地置身事外后达到的现实与想象的模糊性与相互渗透。丽莉不遗余力地用光影勾勒一幅协调完美的图画,为完成母子图,她不但应具有非凡的创作灵感,意识到事物的两极,而且还应具有将精神世界与客观现实这两极融为一体的艺术才华,从而才能在混乱无序的世界中创造出具有永恒价值的艺术作品。小说第三章完美揭示了黑暗的结束和光明的重现,使之从内部结构到外部形式达到艺术上的和谐与统一。明暗交织着重体现在以完成灯塔之行为明线和以渗透在旅程中的人物内心独白为暗线的频繁转换中。灯塔忽明忽暗的灯光象征着光明与黑暗、幸福与痛苦的交替与更迭,对拉姆齐先生来说,到达灯塔意味着与妻子在精神上的重新团聚,也意味着代表理性和刻板的逻辑思维的拉姆齐先生与代表敏锐直觉和非凡的审美意识的拉姆齐夫人的妥协和统一。对于画家丽莉,灯塔之行让她更深刻地了解拉姆齐夫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并抛弃成见毫无偏颇地将对立的两面综合起来,协调一致地将精神世界与客观现实统一为一个整体。

伍尔夫在《到灯塔去》中深刻地揭示了人物的感性生活,反映了位于生活表象之下的内在真实。印象、情感与思考渗透于小说的每一幅光影交织的生活图画之中,显示了作者希望从动乱中求得宁静,从混沌中寻求秩序的创作意图,并通过光影的象征力量获得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匀称美和静态平衡。

注释:

①弗吉尼亚・伍尔芙:《伍尔芙随笔全集》[M].乔继堂等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750。

②狄德罗:《狄德罗论绘画》[M].陈占元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98。

③The Diary of Virginia Woolf,ed. by Anne Alivier Bell,Vol.Ⅲ,p.329。

④吴尔夫:《〈达洛维夫人〉〈到灯塔去〉〈雅各布之屋〉》[M].王家湘译,译林出版社,2001:231。

⑤同上,第205页。

⑥同上,第205页。

⑦同上,第227页。

⑧同上,第331页。

⑨同上,第280页。

⑩同上,第290页。

参考文献:

[1]瞿世镜.伍尔夫研究[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

[2]狄德罗.狄德罗论绘画[M].陈占元,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3]李维屏.英国小说艺术史[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4]弗吉尼亚・伍尔芙.伍尔芙随笔全集[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5]The Diary of Virginia Woolf,ed. by Anne Alivier Bell,Vol.Ⅲ.

[6]吴尔夫.《达洛维夫人》《到灯塔去》《雅各布之屋》[M].王家湘,译.译林出版社,2001.

作者简介:曹霞(1979-),女(侗族),籍贯:湖南,单位:首钢工学院基础部外语教研室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秦倩(1978-),女,籍贯:湖南,单位:暨南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