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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思中国游记》中阿丽思形象的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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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沈从文的《阿丽中国游记》中的阿丽形象,显示出从作为角“傀儡”的“小大人”,到象征中国“两样性格”的两个阿丽思的矛盾体的蜕变。作品的观察向度也呈现“向内转”的趋势,由中国社会的外部展现,转向对国民内部性格矛盾的思考,逐渐呈现自我对话的趋势。

关键词:沈从文;卡洛尔;阿丽思形象

沈从文的《阿丽思中国游记》,巧妙地借鉴了英国作家刘易斯·卡洛尔《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的故事框架。对于这两部作品的比较研究,主要在现代文学和儿童文学这两个范畴内来审视这两部作品。就前者而言,一种观点是从作家的创作背景和心态出发,指出两者的共同点是都有角,但卡洛尔的是强势心理,沈从文的则为弱势心理[1]。另一种则作出严格区分:《爱》为儿童视角,《阿》为角[2]。本文认为,《阿》有从孩童视角向角的转换过程,并转向自我的对话;作者的观察向度从中国社会外部的展现,一步步转向对国民性格内部矛盾的探讨。为论述之便,本文分别以“阿丽思”和“爱丽丝”指称沈从文和刘易斯·卡罗尔笔下的女主人公。

一.从“他者”到角的“傀儡”

阿丽思和爱丽丝在本质上,虽都是幼童,却有分别:一,爱丽丝和幻境中的人物,平等交流无障碍,对话中有意造成的讹误,源于作者的笔墨游戏;而阿丽思却是中国人眼中的上等人“小姐”,交流中处处受阻;二,爱丽丝虽是个闯入异世界的陌生人,但她漫游的地点是无所谓国别的幻想之境,参与感强,而阿丽思以参观的方式在中国游历,在活动中总是个“他者”,造成此行的目的和结果的悖反。

如阿丽思在听到百灵说“党同派”时,不明白是不是像在家中那样,姑妈与爸爸一个属于圣公会派,一个属于长老会派。她便学着鸟儿们的口舌,问灰鹳:“同在水上生活便分几多派,这种情形到这地方真算怪。”但灰鹳却赶紧提醒她:“小姐,这话随便讲不得,这里比不得是你外国。”

作者对阿丽思形象的此番设计,形成借“外”观“中”的观察向度,造成一种距离感、陌生感。并且,中国人也有阿丽思的困惑:“中国事情要中国人自己说来也不容易明白,阿丽思不懂解处自然更多……”由以“外”观“中”的陌生感起头,牵引出了作者在自我审视国民性格时的震惊和忧虑。这是作者借由阿丽思的形象,使作品的观察向度“向内转”的第一步。

《阿》的第二卷里,沈从文的感性直露,使孩童视角中事物的隐喻讽刺,变成了角下的显性表达。

“阿丽思太年幼,免不了遇事奇怪。至于中国人,则虽比阿丽思还幼稚,已在先养成了一种不随便惊讶的镇定精神了。”就连阿丽思在看到苗人小女孩被卖为奴隶时,竟也觉得“把人不当人,来买卖,这倒不出奇”了。阿丽思到了乡下写给傩喜的信中,还以斗鸡来讽刺等军阀“在内战时还能好好保护外人,除用各样口号鼓励自己的手下中国人,打死其他伟人手下的中国人以外,很少对外人加以非礼的行为的”;阿丽思听到单调的水车声,心想“成天这样喊口号,喊到连自己也莫名其妙,不如哑了口倒省事多了”。

文章从孩童眼中的荒诞,观察向度逐渐转为成人式的成熟老练,在讽刺性的字里行间,发出对“人”的权利的拷问,针对旧社会习气和艰难时境,道出了中国民众愚忠于“义务”,却忘了争取作为一个“人”的权利的弊病[3]。这不仅仅反衬出军阀混战时期法律和公正的失落,中国部分社会传统习气的怪诞,更深刻地反映出当时当地民众生存状态的荒诞。

从“他者”到角“傀儡”的转变,初步显示出阿丽思成为沈从文自我对话的外化的端倪。这是观察向度“向内转”的第二步。“我为了把文学当成一种个人抒写,不拘于主义,时代,与事物论理的东西,故在通常标准与规则外,写成了几本书。《阿丽思中国游记》,则尤其是我走我自己的道路一件证据。”[4]

二.两个阿丽思的矛盾:中国“两样性格”的观照

分裂开来的两个爱丽丝,处于一种相互安慰、鼓励的关系,不屈不挠的勇敢冒险精神充溢其间。爱丽丝仍持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意识,两个爱丽丝是统一的。而沈从文似乎有意让两个阿丽思形成正反两方,促成一场争论,无论“她们”怎样客气地相互商量,但总是各执一端,“在精神上处处有相反的气质”:

“总之前面是墙,后面是路,我们是走路,所以不要墙。”

“然而在墙的另一面有另外一条新路,我们若是只图走现成路,那就不必走了。”

“然而前面不一定是路。”

“然而你这猜想也不一定准数。前面即或不是路,也许是一个比坦坦大路还好的地方。”

“我同意你的‘向前’主张,可是我请你记到危险以及失望。”

“我也同意你的所谓危险,但……”[5]

一个阿丽思爱冒险、奔放、乐观,另一个则胆小、较为悲观。正如沈从文在第二卷序言里所说:“在我近来的病中,我把阿丽思又换了一种性格,却在一种论理颠倒的幻想中找到我创作的力量了。”虽然阿丽思对两个“自己”有言在先,“不袒护任何一方面,也不委屈任何一方面,……你们遇到不可免的争执,也不能太倔强”,但两个阿丽思却多次处于相互争论,各执一方的对立关系。

“姐姐阿丽思”和“妹妹阿丽思”毕竟是“代表了两个主张、两种精神以及两样趣味”,即便是当阿丽思被关在抽屉里等待光明到来时,两者的主张终究未达成一致。姐姐认为“光明终会来到,”而妹妹认为“要来的,但是在神的力量以外,凭诅骂也可以帮助它早来的”。

在耐心地铺排了两个阿丽思的争论后,作者化身“仪彬的二哥”,直接将其作为了“中国性格”的一个譬喻,并通过阿丽思的自我内部争论,揭示了中国在面临社会转型中所面临的困境:“虽然再革命十年,打十年的仗……中国情形之永久不会与哈卜君所说两样,也象是你身上那两种性格永远不会一样,不是你希望可以变。你既然承认你长是两样性格,你就得相信中国情形不能在十年二十年就今昔不同。”[6]

一个民族性格中,光明和黑暗相互依存,特别在社会动荡不定的时空环境下,“两样性格”的矛盾便显得格外突出。人们希望做出“变”的举动,又担心在“变”之中否定了自己。“你以为中国凡是进步一点的地方,就要变,不再有求神保佑的作官人,不再有被随意杀头的学生……中国人听到你说这个,他要生气的。你这么说他会感到一种难堪的侮辱。”传统中令人骄傲的部分,有巨大的惯性力量迫使人们服从,但毕竟不能在服从骄傲部分的同时将糟粕也一并接收,新与旧的调合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如何化解这场矛盾?作者在作品中有意向阿丽思展示湘西性格的真和美。如仪彬的介绍:“那种英雄……他们对小孩子与老人的有礼貌处,就较之中国任何一种绅士还多。他们是贼,是流氓,但却是非常可爱可敬的。”又如仪彬母亲的介绍:“虽野蛮民族不比高尚的白种黄种人讲究奴性的保留,……有时我以为同这些野蛮人接近五个月,还比同一个假绅士在一张餐桌上吃一顿饭为受用的!……还有他那种神奇,那种美!”

但正如阿丽思在写给傩喜的信中所说,拜鬼神的习俗“是很可‘爱’的”,在一地方起坏作用,而在另一地方却促人“胜利”。沈从文在《中国人的病》中也提出:“真的爱国救国不是‘盲目复古’,而是‘善于学新’。目前所需要的国民,已不是搬大砖筑长城那种国民,却是知独立自尊,宜拼命学好也会拼命学好的国民。”[7]问题的解决,正是要靠将消极的力量转化为积极的力量来利用,但转化消极力量的前提,便是直面痼疾的清醒觉悟。借着分裂成两个的阿丽思形象,不仅是作者自我对话的外化,也是对中国“两样性格”的观照,这与鲁迅的《在酒楼上》等篇殊途同归。先前的发问和呼喊,转变为对国人内在矛盾性格的内省,这是作品的观察向度“向内转”的第三层。

阿丽思从异国身份的交流障碍,孩童对艰难时世的陌生,到角下的“不以为怪”,哲理性的自我辩论,甚至发出启蒙式的呼喊的形象转变,是其经历了从对“中国式荒诞”倍感陌生,到试图学习对“中国式荒诞”保持麻木的中国民众的行为,以求入乡随俗,再到打破麻木、发出质问的心理历程。阿丽思是作者用来审视“中国性格”的异域视角,并成为其自我对话的载体。

参考文献:

[1]黄健.跨越时空的漫游——《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与《阿丽思中国游记》之比较[J].德州学院学报.2008年第3期.

[2]王燕.中国现代作家的现实情结——《爱丽丝漫游奇境》与《阿丽思中国游记》之比较[J].大众文艺.2009年第11期.

[4][5][6]沈从文.阿丽思中国游记.沈从文全集第三卷[M].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145页,163页,184页.

[3][7]沈从文.中国人的病.沈从文全集第十四卷[M].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87页,89页.

曾琦珣,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