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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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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唯州

生于1991年10月,现就读于重庆师范大学。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文学院第四届创作员,中国90后作家联谊会会员,中国青少年文学艺术家协会、中国当代青少年作家协会全国理事会常务理事兼重庆分会会长。出版小说集《形象》,获第四届巴蜀青年文学奖新人奖。

上一篇文章提到《小说写作教程》里面的一个题目,即“从天而降的鱼”。文章末尾,我心血来潮想到这个有意思的题目,随即将其抛出,置于各位面前,却限于篇幅的关系,草草结束。时光被飒飒地吹走,两个月过去,也差不多快忘记这个“约定”了,当初由这个题目想到的构思也渐次模糊。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记忆才逐渐被这条“从天而降的鱼”唤醒,构思也清晰了起来,不过和最初的设想是否相同,连我自己也不得而知。不知各位动没动这无谓的脑筋,我的小小成果便在这里了:

我可以创造出一个男人,一个爱钓鱼的老男人,未婚。他穷困潦倒,籍籍无名,唯一的爱好便是钓鱼。某天他照常在湖边钓鱼,水面波澜不惊,在岸边坐了大半个下午了,还是一无所获。这么坐着不是办法,他的腰开始痛了,他需要活动。于是他把鱼竿从水中抽出来,放在枯草遍布的岸边,朝空空如也的塑料桶叹了口气,起身去周围闲逛了。回来的时候,男人发现桶里多了一条鱼――周身结了一层薄冰,鱼身僵硬地弯曲,像是在摆动的时候时间静止了似的。他将这个奇闻告诉了媒体,人们啧啧称奇,他也因为一条鱼而成名。最后谜底终于揭晓了,这条鱼不是什么外星生物,而是货运客机上不小心掉下的一条冷冻的鱼,不偏不倚刚好落进了男人的塑料桶里。人们的好奇心由此被满足,老男人的传奇就此不再。

这只是一个故事梗概,也可以叫做大纲。我可以把它扩展成一个短篇故事,一个中篇故事,甚至是一个长篇故事,选择权在我手中。但如果我做出了选择,又如何填充故事的细节,把短小的大纲扩展成一个长篇小说呢?这里面涉及一个时空的问题。有的小说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篇幅却很短,只有十万字不到,比如《白色城堡》;有的小说长达几十万字,却只叙述了一天发生的故事,如《尤利西斯》。对于“时间”这个概念,电影体现得更突出。美国早期有一部电影叫做《正午》,长度和其他影片差不多,一百多分钟。它的特点是电影里面的一百多分钟,就是现实世界里的一百多分钟,电影里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是同步的。而纪录片《铁西区》,长达九个小时,但它花这么多时间让观众耗尽耐心,也无非是想展现一个更为宽广的中国工厂的时空罢了。

时空,字面上的意思是时间和空间,这是文字掌控的维度,也因此成了小说叙述上的精髓。对时空把握得到位,就容易营造出作品的氛围,从读者的角度说,就是对作品的“第一印象”。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篇幅并不长,但却绵延不断地叙述了一个家族的故事,给人的感觉“是一部史诗,一部家族历史”。奈瓦尔的《西尔维娅》是一部幻想小说,写了一个人对恋人的回忆,这部小说也深受翁贝托・艾柯喜爱。他喜欢这部小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小说中时间的概念很迷人,叙述者不停闪回和闪进,让读者搞不清楚小说中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除了结尾,小说中没有出现任何一处具体的时间。

上面所说的只是欣赏小说的一种方法。小说不是只有语言、人物和故事,还有结构和时间。有些时候,理解了小说对时间的安排,也许会有利于我们理解整部小说。回到小说写作的问题上来。写小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我们这个年龄阶段的人中已经有很多人在写小说了,我也和不少人探讨过小说写作,困难总是少不了的。比如,我们在写作过程中,不知道故事该往什么方向发展;更糟的是,我们有一个大致的构想,却不知道怎么填充细节―― 一个胚胎永远不能生长成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才是最悲哀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也还是一个小说写作方面的新手,远不能提供自身的经验,但例子倒是不少的:当不知道故事怎么发展的时候,让时间静止,让时空扩大。

我想说的是松本清张的《点与线》,这是一部社会派推理小说。不少人知道松本清张是因为他的《砂器》,但是《点与线》才是他迈入社会派推理的重要一步,历史意义不亚于《砂器》。日系推理小说有个特点(不论本格还是社会派),和英国传统侦探小说一样,凶案和侦破过程是独立的,先有凶案,再有侦破,因此小说情节的脉络作者在写之前就一定想清楚了,在写作的时候不存在“不知道故事该往什么方向发展”的问题。但我们仍然可以学习松本清张是怎样让时空在《点与线》里扩大的,换言之,如果我们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就该用这种方法去填充它。《点与线》的案件是一桩普通的谋杀案,侦破过程却引入了列车时刻表。因为案件恰巧和一连串的旅行有关系,所以列车时刻表是必不可少的侦破工具。《点与线》的奇妙之处就在这个地方,故事给人的感觉非常狭隘,好像发生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但其实却是警官为了破案,利用列车时刻表不停地在几个地方来回奔波。时空就在这个过程中无声无息地被扩大了。

借写这篇文章的机会,我又重新翻看了一下《点与线》。鉴于推理小说情节比较重要的缘故,我在故事的细节上就不过多透露了,但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交通时刻表这一极重要的细节。小说里总共有四张时刻表,每张表的出现都是一个情节点,代表推理的转折。警部补三原的侦破行动完全围绕着这四张时刻表进行,从博多到北海道,都留下了警官的足迹,连我在阅读的时候都为主人公的长途跋涉而感叹了。小说在这里又有点硬汉派推理的意味了,因为侦探是不停地在做,在奔走,而不是像克里斯蒂・阿加莎笔下的波洛侦探坐在椅子上一通想象。从这一方面来说,《点与线》又加深了读者的代入感,没有一个所谓侦探高高在上的架子。

《点与线》里只是有四张时刻表而已,但其时空已经是从博多到北海道的三维空间那么大了。假如我们手里能有无数张列车时刻表,我们笔下的时空是不是会无限地扩大?

*小说结尾特地注明了一段话,相信也是热爱小说写作的朋友们该注意的,此话重点有二:书中列车、航班时间,均来自1957年的时刻表(案件发生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