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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月诗系列解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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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咏月诗文

记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乐者,连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作者注明,写作时间是元丰六年,这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至黄州为团练副使已经四年了。这年他四十四岁,总的来说,他的心情是比较沉郁的。但是坡毕竟有他自己的个性,不像范仲淹那样,永远是忧愁,进亦忧,退亦忧,在朝则忧其民,在野则忧其君。坡当然也有忧愁,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没有欢乐。这一篇写的就是,在政治上十分艰难的岁月里,他仍然有他自己的欢乐。

这一篇小品式的文章中,所表现的坡的个性是十分丰富、非常自由的。他非常重视自己的心情,享受难得的、欢乐的心情。本来到了夜里,解衣欲睡了,仅仅因为月色入户,就欣然起行。也就是说,不睡了,没有倦意了,兴致来了,日常生活的习惯就不在话下。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自然景观触动了他,觉得很应该快乐一下。自己快乐就快乐吧,不够,还要找一个朋友来一起快乐,就跑到承天寺里去找朋友张怀民,一起享受这大自然的恩赐。

本来,此刻一般的月色就已经足够使坡兴奋了,可是没有想到张怀民那里,在承天寺的天井里,月色更是精彩。

这篇文章的精华,就在于对月色的精彩写得十分精彩。

首先,文本的主体是月色,但是没有直接提到月。坡的笔力集中在月色的明亮,但又不提月色明亮,只是说“积水空明”,写的是一种视觉效果:月光照着庭院,给人一种满院子都是水的感觉;而且不是一般的水,是透明的水;不是一般透明的水,是透明得好像什么也没有一样。“积水”和“空明”,这两个词组结合在一起,很精炼,也很传神,给读者以很多的联想。这是一方面:强调的是,月色的透明。

第二个方面,则是从透明的反面做文章。不是透明,而是不透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竹柏的影子很黑,黑得像水中荇藻一样。这个暗喻的好处不但在于黑自对比,而且在于,它和前面的把月光比作水,是连贯性的。前面的水引出了后面的藻,在联想上是从属衍生性的。

这里动人的当然是自然景观。但是,整篇文章的动人,又不完全是自然景观,而是对于自然景观的发现。文章写夜月到处都是,竹柏影子也是普遍的存在,但是美景要有一种心情去欣赏。这种心情,就是一种闲适的心情。没有闲适的心情,就对美景没有感觉了。故最后一句说,天下美景甚多,之所以没有得到表现者,因为没有我这样的闲适心情。

归根到底,这篇文章的主题,就是美景与闲心的遇合。闲心就是超越世俗功利之心。坡正是以这样的闲心对待逆境的。即使在逆境中,也以平常心处之,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内心丰富的成熟的人。

水调歌头・中秋

苏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令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明显地受到李白的影响。李白的“青天明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被坡转化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好像基本上是抄袭,没有什么新意。但若果真如此,坡的词就没有必要写了。幸而,苏氏的整个命意却与李白有所不同。李白的主题是人的生命与大自然相比是暂短的,虽然暂短,但仍然要潇洒地欢度;而苏轼的却不是(详见下文)。李白笔下的月亮是没有具体时间的;而坡面对的月亮,是中秋的月亮。李白的月亮,固然引起了戍客的乡愁和思妇的怀远,但并不是指具体的个人,而是一般概括,富于哲理性;而坡的想象中,则是很有个人色彩的观感,和对亲人的怀念。

题目下诗人的手记就说得很明白:是中秋节,据说是在密州的一个叫做“超然台”的地方,对着月亮非常快乐地喝酒,喝到通宵而且大醉,醒来后,抒发想念自己弟弟的情绪。苏轼因为政治上和王安石不合,失意,就自己识相,请求离开中央,便被下放到杭州。本来这是个好地方,可是,因为弟弟当时在齐州(今山东济南),他便要求调任,就调到高密(今属山东),后来又到密州(今山东诸城)。从密州到齐州,大约200多公里。地理上的距离是缩短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兄弟不能相亲,是个极大的遗憾。在密州三个月后,到了中秋,想念自己弟弟就在不远处,可就是相见无由。(当年十月,苏辙罢齐州任回京,十二月,苏轼调任山西,他们兄弟始终未能相会。)说是“欢饮达旦”,可是从全词的语言来看,好像并不完全是欢乐,其中肯定有亲人离散的忧愁。准确地说,这首词的好处可能在于悲欢交集。

饮酒,尽情地饮,当然是痛快的,可是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呢?心中有事,要解脱。问明月几时有,向天发问,就是等明月等得有点焦急了。明月出现了,不是不用问了吗?可是还要问,问什么?天上宫阙,是豪华的琼楼玉宇,是想象中的仙境,面对这样的仙境固然很美妙;自己的感觉也因此而变化,“我欲乘风归去”。好像体重都没有了。“乘风”这两个字,用得太潇洒,毫不费力就可以上天,而且是“归去”,似乎本来家就在天上。这可真是飘飘欲仙了。坡这时,政治上虽然受到一些挫折,但比之后来所受的打击,还是很轻微的。故此时的他,很容易进入很浪漫的想象境界。有一条记载说明了这一点。蔡僚的《铁围山丛谈》中说:

东坡昔与客游金山,适中秋夕,天宇四垂,一碧无际,加江流倾涌,俄月色如画,遂共登金山山顶之妙高台,命(袁)绚歌其《水调歌头》,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歌罢,坡为起舞,而顾问曰:“此便是神仙矣。”

从这一点来看,苏轼应该是飘飘有神仙之感的,精神上相当放松的。但是,苏轼毕竟不像李白那样一旦幻想起来,就忘记了现实而游仙起来。他是很现实的,天上固然美好,但是“高处不胜寒”,不一定适合人居。那么不去天上,就是在人间,起舞弄清影,也不是挺美好的吗?这个“起舞弄清影”,关键在于一个“弄”字,就是玩弄。也就是游戏。这样的诗意,是从李白“对影成三人”那里转化出来的,但是并不像李白那样为了表现孤独,而是为了表现自身的潇洒。就这样,苏轼营造一种似人间而又非人间的意境,一种又醉而又清醒的感觉,徘徊于现实与理想、人间与非人间之间,矛盾而又统一。有矛盾,有彷徨,才有特点,才精彩。正是因为太精彩,后世就有^模仿。李冶的《敬斋古今注》卷八中说:

东坡《水调歌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一时词手,多用此格,如鲁直(按黄庭坚)云:“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盖效东坡语也。

近世闲闲老人亦云:“我欲骑鲸归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时真。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

应该说,模仿得并不高明。模仿要得法,应该是脱胎换骨,得其神髓,而不落痕迹。黄庭坚那首,连句法(我欲)都一样,对自己的要求太低。想象的思路,也追随坡,想要到天上去。只是看重了坡的想象的终点,没有看到坡想象的联想自如。坡要上天,有一个条件,是自己有身体轻盈的感觉:“我欲乘风归去。”而黄庭坚却是直接从“穿花寻路”,就到了“白云深处”。坏就坏在这个“路”字上。路怎么会自如地过渡到向天上去的联想呢?再说“红露湿人衣”,并不像“高处不胜寒”那样可虑。故其想象欲其飞跃,然而联想却十分生硬。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至于闲闲老人,则更是粗俗,他所担心的竟然是到了天上,担心“神仙官府”嫌他“醉时真”,这个“真”是什么意思呢?是本真吗?神仙境界拒绝本真,有什么联想的根据呢?又笑“拍群仙手”不是很开心吗?为什么成为担忧的理由呢?整个联想的过程无序,给人一种混乱的感觉。

到了下片,从天外幻觉中转向人间,用人间的目光来看月亮。“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月亮是美好的,所照耀的建筑也是华贵的“朱阁”和“绮户”。有词话说,“低绮户”的“低”应该是“窥”(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九》),这是有道理的。这是对现实中月亮的描述。“转”“窥”“照”三个字,并不是全面写月亮的运动,而是拣与人有关的居所到人物来写,特别点出人物的“无眠”。中秋的月亮本来是很光明的,普照大地;可是在坡笔下,却成了专门找失眠的人作对。失眠是一种结果,思乡、思亲才是原因。

接下去的“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就不是描述而是抒情了。这是从思亲的角度,还是从一般的失眠者的角度,不必细究。唐圭璋《唐宋词简释》中说:“‘不应’两句,写月圆人不圆,颇有恼月之意。‘人有’三句一转,言人月无常,从古皆然,又有替月分解之意。”这是说得很精到的。亲人近在,而不得团聚。原因本不在月,而先归咎于月。

这里的关键词是“圆”。其中包含着双重的意味:第一重,是月亮之形状之圆;第二重,是汉语里由月亮形状之圆而引申出来的亲人之团圆。正是因为月圆与团圆的双关,诗人的联想才自如从物的圆转移到人的不团圆上来。这种转移,使得诗人恼月有了根据,同时也显示了情感的逻辑与理性逻辑之不同,可见情感之强烈。后又为月解说道,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是免不了的,不可能正好是同步对称的。这是自我安慰,但是这种自我安慰,并不完全是理性的,仍然是把人情的“悲欢离合”,和自然现象的“阴晴圆缺”对称起来,按正相关的规律来看待的。这种正相关,仍然不完全是理性的,而是情感逻辑的。

这是议论,是抒情,最后把抒情归结到意象上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既然不能两全,就只能豁达一点,只要感情长久,也就是不变,就是不能相聚,只要同时望月也就是很美的了。这就表现了情感的收敛。从恼月的强烈,到望月的共享,情感不是一味强烈,而是一张一弛,节奏起伏有致。

苏轼对弟弟苏辙很有感情。这个弟弟,也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弟弟。后来,当苏轼因为“乌台诗案”受难,“狱司必欲置之死地锻炼久之不决”,就是这个弟弟苏辙,主动提出把皇上所赐爵禄拿出来为哥哥赎罪,感动了皇上,把他下放到黄州。

由于坡这首词受到李白的《关山月》非常明显的影响,特附《李白解读》于下,供参考:

关山月

李白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妇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是一首乐府古题,所谓古题,就是不像《把酒问月》《月下独酌》那样是作者自己的命题,而是现成的题目。《乐府古题要解》说:“关山月,伤别离也。”主题和基本情调已经确定了。就这个题目而言,在李白以前,已有卢照邻、沈俭期等人写过;在李白以后,还有王建、张藉、李端等人再写。很显然,这是一种练习题。诗人通过此等现成题目,在已经得到共识的意象和主题中展开想象。要完成这样的诗应该是并不太难的,而要在公共话语中,写出自己的新意来,则比较困难。试看卢照邻的《横吹曲辞・关山月》:

塞垣通碣石。虏障抵祁连。

相思在万里,明月正孤悬。

影移金岫北,光断玉门前。

寄书谢中妇,时看鸿雁天。

构思和想象的空间,是从西北边塞,中经玉门,到中原大地。抒情主人公则为征戍之士和他思念中的“中妇”。以这一首和李白那一首相比较,就戍客和思妇之间的思念之情来看,两者区别是不太大的。但是,李白的一首却是千古名作,而卢照邻的这一首却是平庸之作。这是为什么呢?

“塞垣通碣石,虏障抵祁连。”这两句,指的是从祁连山到长城边塞战线之漫长,而征戍之士,和思妇之间也极其遥远(万里)。空间的距离由于对仗的句法而联系起来。

接着是:“相思在万里,明月正孤悬。”把这样的空间之上联系起来的是孤悬的明月。应该说,这两句把本来比较松散的意象,统一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是很精彩的。而李白的那一首则是: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这一句曾经有人发出过疑问:天山在西部,月亮应该是落天山,而不是出天山。但是,下面的云海,可以补足这样的想象。云海,提供海的感觉。海下生明月,就比较顺了。明月浮现在云海之间,是比较符合读者阅读和想象程序的。明月从天山浮现,在苍茫云海之间,表面上与卢照邻的“相思在万里,明月正孤悬”在字面上有许多相近之处,但在气魄上,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卢的境界是辽远的,而不是辽阔的,是透明的,而不是苍凉的。其次,从天山到玉门关内,用明月相连已经成为俗套了。李白毕竟是李白,他不用明月这样可视的意象来联系,而是: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用“几万里”的“长风”把关外和关内遥远的空间统一起来。其想象和情绪与卢照邻有什么不同呢?表面上看,风好像不如月,不具备可感(视)性。但是,“万里吹度”却提供了一种宏大的视野,长驱直入的动势,透露出豪迈的胸襟。无形的风,从有形的明月和云海这样的意象上吹过,也就带上了意象的渗透。空间的宏大,反衬了气魄的宏大。

卢照邻接下去的两句:“影移金岫北,光断玉门前。”前面已经表明相思万里、明月孤悬了,这两句,虽然有具体的意象,但都是地名的典故,仍然是月亮在万里空间上的“影”和“光”,并没有多少情绪的拓展,严格说来,是诗人的思路徘徊。为什么诗人要写这样的句子呢?大概是因为当时对仗的手法比较方便,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和李白诗一比就不难显出高下来了: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虽然也是对仗的句法,但是从空间的辽阔,变成

了时间的远溯。历史上边塞曾有过凶险的记录,连汉高祖都曾经被匈奴围困在白登(今山西大同附近)。而青海,则是唐军与吐蕃连年征战之地。民族矛盾,常常是迫在眉睫。在这种情况下,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现实: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牺牲是惨烈的,但是,又是别无选择的。这样,诗人的情绪就变得很复杂了。同样是戍边的将士与思妇,在卢照邻那里,就只是:“寄书谢中妇,时看鸿雁天。”“谢中妇”的“谢”,不是感谢,在古代汉语中有“道歉”的意思,非常抱歉,害得妻子时见大雁南归而丈夫不归,引发忧愁。这两句和前面的“相思在万里,明月正孤悬”呼应,构思还是完整的。但是从内涵上来说,明月和大雁,所引发的限于现实的思念之苦。而李白却写出了历史与现实的矛盾,这里有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

戍客望边色,思妇多苦颜。

在如此惨烈的背景上,又用了一联对句。诗人于历史和现实之间,既是历史的又是现实的,征戍之士和思念丈夫的妻子,精神上都是很痛苦的。对于征戍之士的称谓,唐诗创造了一个很别致的词:“戍客”。戍,是战士,从人,从戈,意为戍守。而客,却是客居,突出了远离家乡的意味。但是,李白在这里的用词似乎比较节制。戍客和思妇,本来应该是很痛苦的,但是只用了“望边色”和“多苦颜”,显得很含蓄。第二个层次则是: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里的“当”,就是“对”,对什么呢?就是对着月亮,也就是开头从天山上出现的月亮。想象妻子正面对明月。思念亲人的妻子,向来在精神上都很痛苦的。但是,这里的意思只是叹息,不断的叹息,情绪也并不是很强烈的。这就是古诗与律诗、绝句在情绪上有所不同的地方。强烈的感情和不强烈的感情都可以是明亮的。后者有时甚至比前者还要更隽永深沉。

月诗两首

夜上受降城闻笛

李益

回乐峰前沙似雪,

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

古代词话在欣赏坡的《水调歌头・中秋》的最后一句“千里共婵娟”时往往要提到,这是由谢庄的《月赋》中的句子“隔千里兮共明月”中化出来的。这可能有道理。但到了坡时代,从月亮想到家乡,已经成为传统母题的共用想象途径。这个联想途径。早在唐朝就广为运用了。本篇就是―个例子。

不过,由于这已经成为一个套路,在比较有追求的诗人来说,光是以月亮的共赏来引发思乡的愁绪,就显得有点单薄。那么李益的这首诗,是不是增加了一些什么东西呢?

首先是地方的特点。这不是在中原,不是在东部,而是在西部,沙漠地带。第一句就写沙漠上月光的特点:“回乐峰前沙似雪”。这是强调荒凉的沙漠上月亮的反光之强烈。第二句“受降城外月如霜”,这就是说,不管是沙还是月光,都是统一的霜雪的色调,那就是一望无垠的银白色。这样就构成了一片空阔的境界,除了白色一无所有的空旷画面。在这样的画面上,看到月亮,想到千里之外的家乡,不是很自然的吗?但是诗人可能觉得这样太落套路了,于是就在这样的空旷的天地之间增加了一个元素:“不知何处吹芦管”。芦管,就是胡笳,是异族的乐器。这是用听觉来增加视觉的感染力,提醒战士身在异乡。再加上这么空旷的天地,月光普照大地。空间如此之广阔,直视无碍,故征人望乡,不是一般的望望,而是望了“一夜”。这里也写了失眠,但是一个字也没有直接写到,而是用了一个更为含蓄的字眼,一夜望乡,当然一夜失眠的原因,也是一夜失眠的结果了。

鸟鸣涧

王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这首也是写月光的,但并不写思乡,而是写月光的明净宁静。

“人闲桂花落”,这第一句好像是叙述,没有什么功夫。其实不然,这一句中暗含着一个因果关系。桂花落下来,是很轻盈的,没有声音的,一般地说,人是不会有感觉的,但是居然被感觉到了。这就说明这个人是多么的闲、多么的宁静了。

第二句“夜静春山空”也好像是叙述,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这里的“空”,不仅仅是春山的“空”,而且这个人心灵的“空”。宁静到极端,意味着极其的空灵。这种空灵,在第二句还只是一种状态,读者可能还没有感受。

到了第三、四句,才给读者的感觉以充分的享受:“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这个“惊”字用得很险。月亮出现,并没有什么声音,怎么会把山里的鸟给惊醒了呢?这里表现的是:山里真是太宁静了,哪怕是月光稍微有所变化,也许是从山峰上升起,也许是月光从云端里溢出,这种无声的、只是光和影的微小变动,居然能让已经熟睡了山鸟惊醒了,可见山野之静。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时鸣春涧中。”这个“时”,也就是不时的、断断续续的意思。那么大的一座山,一只鸟叫了几声,居然就被感受得这样强烈。以轻微的声响衬托宁静,是古典诗歌里常用的手法。南北朝王藉有“鸟鸣山更幽”(《人若耶溪》),杜甫有“伐木叮叮山更幽”(《题张氏隐居》),其意境之妙,不但在山的宁静,更在反衬诗人内心的空灵。忽略了这一点的诗人,就粗浅了。如李峤的“荒阡下樵客,野猿惊山鸟”(《早发古竹馆》)。由此也可衬托出“人闲桂花落”的境界。连桂花下落都能感受得到的心境,那是一种虚静的空寂的心境,没有这种心境,就只是客观景观的描绘,而不是主客交融的意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