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离婚时代,誓将亲情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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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6日，我搀扶着腿脚不便的文莉向天安门广场走去，文莉一脸的幸福和满足。文莉是我前妻，我俩离婚15年了，其间我组建了新的家庭。可是亲情的脐带连结着我们，病痛缠身的她，依然是我的牵挂……
亲情脐带，连着她和那个遥远的家
2009年8月的一天，列车疾驰。南下深圳10多年了，这条通往贵州老家的路，我记不清往返多少回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焦虑、揪心过。当车窗外的山山水水慢慢变得熟悉，文莉的脸庞也慢慢清晰起来……
文莉是我的结发妻子，性格刚烈，是那种宁折不弯的女人。1993年，我所在的中学联欢，我和一位女老师正在跳舞，文莉冲进来，当众扇了我一记耳光。文莉没有多少文化，是矿上的普通女工。文化和地位的差异使她异常不自信，一直怀疑我有外遇，为此三天两头跟我吵闹。平时也就忍了，可这一耳光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我负气之下辞掉工作，抛下她和两个儿子南下深圳，应聘到南山区一所中学当了教师。在经历了三年聚少离多的日子后，1996年夏天，我和文莉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虽然离婚了，但我仍旧牵挂着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家。毕竟，那个家有我的两个儿子，有许多温馨的回忆。强势刚烈的文莉，一个人既要去矿上上班，又要照顾两个儿子，该有多苦多累7她的火气会不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倾泻到两个孩子身上?丝丝缕缕的怜悯和牵挂在我心里萦绕，挥之不去。
一天晚上，我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家中的电话，问接电话的大儿子：“你妈妈呢?她……还好吗?”儿子嘟囔着：“怎么会好?”“怎么回事?”我问。儿子叹了口气：“妈妈天天喝酒抽烟，脸总是黑的。前不久她办了病退，在县城租了一个摊位开服装店。有时去省城进货，为了省钱，经常不吃饭。上个月在进货途中胃出血，晕倒在车上。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可她坚决不许……”
我的心一阵猝痛。这个刚烈、倔强的女人啊，胃出血也不向我求助，难道是在惩罚我?
“儿子，你和弟弟一定要听妈妈的话!星期天帮她看一下服装店，帮她减轻一些负担。”放下电话的同时，我也告诉自己：“文莉拉扯两个儿子，没人帮她、安慰她，她有多苦多难，只有天知道。她活得不幸。难道没有我的罪过?我要尽最大努力帮助她。”为此，我在教学之余兼了两份职，几乎是拼了命地挣钱，然后寄回老家。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心里好过一些。
1997年暑假，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贵州老家。晚上，文莉从服装店回到家，我已经做好晚饭守候在饭桌边等她。一见到我，文莉的脸沉了下来，二话不说，钻进卧室再也不出来。后来，在两个儿子的再三劝说下，她才从卧室出来。饭桌上谁也不说话，我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她马上转夹给小儿子，根本不领我的情。看来，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以前有说有笑的温馨场面了。
接下来的一周，文莉对我视而不见，冷若冰霜，我尴尬得再也待不下去。怕文莉拒绝，临走那天，我拿出8000元交给想读驾校的大儿子：“其中3000元你用来考驾照，另外5000元交给你妈妈用于补贴家用。记住，你妈妈身子虚，她每次去省城进货前，你给她准备些吃的东西，千万别让她饿着、累着。家里要是缺钱了，就给我打电话……”
1998年，一份新的感情不期而至，我与同校的离异女教师何雅蓉重组了新的家庭。结婚前，我把和文莉离婚的前前后后和盘托出，明确地告诉何雅蓉：“我一直愧对我的前妻，她在偏远的老家拉扯着我的两个儿子，很不容易，我今后大部分的钱可能要用来帮助他们。如果你反对，咱们趁早分手。”何雅蓉知书达理，笑着说：“我看中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这份难得的担当和责任心。”
不久，大儿子结婚，要买房子置办家具，总共得花十来万。我很想替文莉减轻一些压力，也尽到当父亲的责任，可我手边只有不到5万元。这时，何雅蓉拿出自己的5万元积蓄说：“寄回老家吧，也算是我这个当长辈的一点心意。”妻子这么慷慨，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2009年暑假的一天，大儿子打来电话，哭着说：“爸，妈妈得了……子宫癌，现在躺在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对何雅蓉说：“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要回去救她!”何雅蓉瞅瞅我：“人命关天。这种时候你说这话，也太小瞧我了。”她和我一起去邮局汇了两万元，让大儿子先把手术费交了。感激之余，我再次问她：“你不会吃醋吧?”她笑了笑：“离婚这么多年，你对前妻还这么好，相信对我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这年代，你这样的男人已经是‘恐龙’啦!”
当天下午，我从朋友那里又借来两万元，踏上了开往老家的列车。离婚头五六年，我曾数次回家，文莉都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为了避免尴尬，我已有好几年没见着她了。不知道艰辛的生活和无情的病魔，把性格刚烈而倔强的她折磨成什么样?
恩怨散尽，竭尽所能让她过好
三天后的傍晚，在贵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看到文莉的第一眼，不禁使我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刚做过手术的文莉十分虚弱，眼角和额头上布满了皱纹，才52岁的人，头发已白了一大半。
“你……来了?”文莉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是离婚十几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跟我打招呼。我点点头，在病床边坐下。
“听儿子说，这次的治疗费用都是你出的?”
“应该的。虽然我们不再是夫妻了，但你是我两个儿子的妈，是我的亲人。”
“你拿钱给我治病，她……知道吗?”
“知道。汇过来的两万元就是她出的。她还让我转告你，好好养病，早点儿康复!”
“谢谢，谢谢……”文莉喃喃道，泪水顺着眼角默默地流淌下来。
我留了下来，在医院照顾文莉。第二天，我从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到附近一家餐馆煲成汤端到文莉的病床前，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喝着，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下来了“你是个好人。我真后悔啊，当年为了赌气，一巴掌把你给……打跑了，还和你离了婚。”
往事不堪回首。我用纸巾轻轻替文莉抹去眼泪：“当年我也做得不对，不该离家出走，抛下你和两个儿子不管不顾，害得你变成今天这样。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把病养好，别让家人担心。”
治疗半个月后，文莉出院回到了家。然而祸不单行，两个月后，她的右眼得了极严重的角膜炎，一只眼睛到了几乎失明的状态，医生束手无策。接到文莉妹妹打来的电话，我焦虑万分。几天后，我再次赶回老家，把文莉带到深圳。那些天，妻子何雅蓉比我还要着急，四处打听好的眼科医院。最后，她托朋友找到了深圳市眼科医院著名的眼科专家姚晓明博士。检查后，姚博士明确地告诉我，文莉的角膜病很特殊，即使动手术效果也不会好，目前只能采取保守的药物治疗。
“我不治了。”在医院门口，文莉说。我急了：“那怎么行?”雅蓉也劝道：“一只眼睛看不见，今后怎么生活?”文莉笑了笑：“这只看不
见了，还有另外一只呢!”之后，我和何雅蓉到处求医问药，但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方案，我只好买机票把文莉送回了家。
由于放心不下，2010年春节，我又一次回到老家看望文莉。接到我的电话，文莉从六楼走下来迎接。上楼时，我发现她气喘吁吁，每上一层楼都要停下来拍一拍右腿，歇上好一阵子。“你的腿怎么了?”我问。文莉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就是上次做子宫癌切除手术留下点后遗症，有些水肿。”
到家后不久，文莉又下楼去附近菜市场买菜。不到一小时，上下四次楼，每次回来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若在平常呢，早上送孙子上学，下午接孙子回家，晚上扔垃圾
一天得上下楼梯多少趟?以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回到深圳，我把文莉的艰难说给何雅蓉听，善良的雅蓉流泪了。她说：“真该放你回去，到她的身边照顾她——”我急忙捂住她的嘴：“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对她，我早已没有男女情分，但她毕竟是我孩子的妈，曾经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我对她有放不下的亲情。你明白吗?”雅蓉点点头：“你是我丈夫，她自然也就是我的亲人了，让我们一起帮她吧。”
春节过后，在我的一再催促之下，文莉卖掉了旧房，在一个新开盘的住宅小区看中了一套两室两厅的电梯房。
旧房换新房需要补一大笔钱。接到文莉电话的第三天，我和何雅蓉从朋友那里借了5万元，加上我们手边的积蓄，凑够10万元汇给文莉：“先把房子买下来，装修、买家具的钱我们缓一下再寄给你。等我明年回来看你的时候，你肯定已经搬进新房了，再也用不着天天辛苦地爬楼梯了!”
赴京圆梦，负重的翅膀还蜜飞翔
2011年国庆，我回到老家时，新房已经装修完毕。一进家门，望着眼前又黑又瘦的文莉，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这套新房装修了一个多月，全靠她一个人忙乎。为了节省装修费用，她每天四处奔走购买各种装修材料，还要照看孙子、买菜做饭，拖着一条肿胀的腿在烈日下辛勤奔波，真是难为她了。
文莉细细打量了一番新房，说：“做梦都想住上这样的好房子，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
笑意旋过她的脸，很久没见她这么舒心的表情了。记得我们刚结婚时，她脸上天天带着这么动人的舒心笑意。年轻的青春飞扬的文莉，如今已被生活摧折成满脸病容的老妇人，强烈的怜悯和疼惜涌上我心头。
忽然记起结婚不久，她对我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北京看一看天安门。”我答应她：“放心，我一定带你去天安门!”曾几何时，我将她这个美好的愿望忘得一干二净，恐怕连她自己也忘了吧?这么多年来，为了两个儿子和这个家，她含辛茹苦，一辈子窝在这个县城，从没出过远门。想到她的视力一天天衰退，何不趁她眼睛还看得见，带她去一趟首都北京，帮她实现人生的美好心愿呢?
想到这里，我把坐在身边的小孙子搂在怀里，说：“爷爷带你和奶奶去北京玩，好吗?”“为什么要去北京呢?”小孙子不解地问。我看着身旁的文莉，笑着说，“因为呀，这是你奶奶人生中最大也是最美的一个愿望。她很多年前就跟爷爷说起过，但爷爷忘记了。现在，我要帮奶奶把这个愿望变成现实。”
当晚，我订了四张第二天中午飞往北京的机票，接着又给北京的朋友打电话，请他们帮忙在北京安排好住宿的宾馆。
第二天下午，北京的朋友开车去机场接我和文莉。晚上，我们去鸟巢观看了夜景。回到宾馆，文莉和孙子余兴未尽。我笑着对他们说：“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要起个大早，去北京天安门广场观看升旗仪式。”
翌日清晨，为了能赶上升旗仪式，我一手搀扶着腿脚不便的文莉、一手拉着小孙子向天安门广场走去，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静静地等待着。晨曦微露，天安门庄严肃穆。当国旗班的战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来，我把小孙子举过头顶。雄壮的国歌声响起，文莉显得特别激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国旗和喷薄而出的太阳一同冉冉升起，泪水流了下来
那些天，文莉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满足。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文莉离婚后第一次表现出了女人的温柔。她笑着对我说：“我这辈子从没有像这几天这样高兴过。这十几年里，要是没有你这么拼命地帮我，我可能早就没啦!谢谢你!”
听着文莉如此真诚和直白的话语，我沉默了。回想自己这些年来在南方的磨难和拼搏经历，我不禁感慨万千。我在深圳奋斗了这么多年，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积蓄，我的前方还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对文莉的“扶贫之路”，还有很多未知的变故在等待着我。我要支撑着文莉走完她最后的人生，这是我的责任。我决不能倒下，只求上苍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完成对文莉最后的那份责任。
与此同时，我也从心底感激何雅蓉。这十几年来，我不遗余力地帮助前妻，她一直都表示理解，从没有干涉过。她的支持，让我卸下了心灵上的重负。
我在《沉重的飞翔》这篇文章中说：“多少年了啊，我经常在梦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每天扇动着轻盈的翅膀，在理想的蓝天上自由地飞翔。可是，我总感觉我的翅膀很沉重，我飞不高，飞不快，也飞不远，我飞得很沉重，很沉重……但为了弥补我曾经的过失，为了那些希望我活着也需要我活着的人，我还得继续飞，一直飞到再也飞不动为止!”
编后：李敏为前妻所做的一切令人感动，体现了一个男人的大义与担当。但他毕竟已再婚，对前妻的照顾在某种程度上，会时现在的家庭从经济和情感上形成一种“挤压和侵占”。身为读者，您是否理解他的做法?对于他前妻、现妻两头兼顾的做法，您能否接受?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请把您的意见发送到《家庭》官方微博：家庭杂志(网址http：//tsisnd.省略/family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