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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籁是条坚韧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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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在墙头上看蔷薇开遍篱笆

桑籁现在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感觉就像阳光下的一片水印,恍恍惚惚。1979年,桑籁出生在山东省潍坊市的一个小镇上,爸爸是建筑工,妈妈因为身体有重疾,所以只能在家做些家务,日子虽然困窘,但是桑籁的童年也算是自得其乐。

那时候桑籁一家住的是大杂院,院子里的孩子们整日在泥里滚爬,但是她却一个人沿着院子的篱笆撒花籽。不久,便开始有颤巍巍的花苞俏立在枝头。于是,每个早上,她便一个人坐在墙头上,静静地看那些蔷薇花开。当大杂院里又开始一天的忙活时,桑籁便从墙头跳下,吹着动听的口哨往镇子上唯一的一所小学走去。她不是去上学,家里没有钱供她读书,她到了那所小学就徘徊在一间教室的窗外,看老师给孩子们上课。

终于桑籁可以上学了,学费却是爸爸的抚恤金。爸爸在施工时,不慎从房顶摔了下来……由此桑籁从小就知道要努力要坚强。从小学到大学她一直都很用功,苦闷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写诗。大学一年级,当她把结集出版的诗集拿给妈妈时,妈妈喜极而泣,但是下一分钟,她脸上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因为她是把学费拿去自费出版诗集。

她一直都在写诗,从那时候写到现在,写了十多年,她说写诗就像小时候坐在墙头看蔷薇花开遍篱笆一样惬意。“桑籁”这个名字也来自她的一首诗,取“沧桑”、“天籁”之意,大学里,她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然后微笑着跟以前那个叫“刘真真”的女孩说再见。

二、用与生活合作的态度去做事

大学三年级,桑籁迷上了读书,古今中外的书通读,一本简装的《圣经》更是被她翻得页脚起了毛边。

有一位同学去曲阜游玩,给桑籁带了一方雕刻精美、莹润的砚台。桑籁看着砚台上雕凿的云霞水月,忍不住用手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她的心里就像一直潜伏着一条沉睡的龙,突然被这方砚台穿针引线画龙点睛腾飞了起来。

桑籁拜了一位民间艺人为师学习刻砚。之前她读过的那么多古典文学,让她对砚刻这一融会了中国古典文化的手艺有着深刻而独到的见解,而她所吸收的西方文化,也为她刻砚提供了更多的创作源泉。

那段日子,桑籁整天对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发呆,其他同学都忙着去做兼职、谈恋爱,宿舍里常常只剩下她一个人枯坐。但是三个月之后,平时沉默寡言的桑籁一鸣惊人,她雕刻的第一方砚台送去参加中国现代工艺美术展,结果一举捧回银奖。

桑籁一时成了校园里的名人,但是她随即把那枚奖牌变卖,把钱寄给了妈妈,她骗妈妈说这些钱是她的兼职收入。或许妈妈看她拿到银牌会更高兴,但是她怕妈妈误认为她刻砚台是不务正业。

桑籁的砚刻技艺越来越精湛,逐渐有人向她订购砚台,有时候出价能到几千元。那时候,几千元差不多能抵得上桑籁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除去给妈妈按时寄去一部分钱之外,她把其余的钱悉数捐给希望工程,靠爸爸的抚恤金上学的她知道贫困孩子上学的不易。

她的刻刀下有虫鱼鸟兽,有日月云霞,在写实的同时又融入写意,所以她的砚刻作品都包含着波谲云诡的哲理或佛学观。很多人见到桑籁镌刻的砚台时,常常感叹地问,这方砚刻的造型这么好,镌刻砚台的这块石头是怎么被你找到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桑籁从来都没有刻意地去寻找过用作刻砚的石头,她在刻砚时总是采取一种合作的态度,她在与石头对话,在她的眼里石头有灵性有生命,所以她从来都是就着石头的形状去做砚刻,她一直都觉得,雕刻砚台其实也是在雕刻自己的心灵。

三、户外行走者和城市夜行人

为了寻找温润如玉、纹理细腻的上佳砚石,桑籁时常一个人前往江西婺源龙尾山、浙江淳安和江山等地。她晚上会拿本素面软抄笔记本,用铅笔写写画画,记录自己旅行中的一些心情,或者写几首小诗,一个人坐在山腰的帐篷前或者旅馆的阳台上,对着满天的繁星吟诵。白天,她就马不停蹄地前往山区寻找砚石。桑籁说,她的梦里总有石头在浅吟低回地寂寞歌唱,所以她要去寻找它们,她就像寻找失散多年的朋友一样,殷切地,又雀跃地。

也正是因为寻觅砚石,桑籁喜欢上了攀岩和徒步穿越,在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性情温雅如她,竟然会喜欢上野性十足的户外运动。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人也许永远都无法预料自己下一分钟会做什么。

有一次,桑籁在崖顶发现一块石头,她想攀爬上去采集,却突然失手坠了下来,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驴友把昏迷不醒的她送到附近的医院。那个小伙子叫宋杰,剑眉星目,有着爽朗的笑声,她住院的两天里,他为她端茶奉水,陪她聊天解闷。

突然就有温润的感情流过心田,桑籁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问宋杰要纸准备写下来,可是宋杰转手递过来的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字:我爱你。从此,出行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有宋杰陪她去寻觅石头,陪她穿越寂寥的荒山野岭。当遇到别的驴友,桑籁便坐在男友身边听他和朋友们天南海北地神侃,她只是静静地听,因为她一直都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

不过一旦寻到几块她中意的石头,两人便会回到城市去,她把自己关起来,从网上下载电影、小说,在网上购物,极少出门,她说要多一点时间跟石头交流。而这时,宋杰便一个人静静地翻翻书,写写东西,他给几家广告公司做设计。桑籁肚子饿了时,他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她。晚上城市灯火阑珊时,两个人便踱出门,漫步在夜深人静的城市里,仰起头,会闻到草木蓬勃的气息。

四、香水、时装、塞纳河,敌不过戏剧影视文学

2006年,宋杰下载了一部法国电影《今夜无战事》,推荐给桑籁看,桑籁看完了却禁不住被电影反战的深刻内涵感动得热泪盈眶,以前她极少接触法国的影片,但是从《今夜无战事》开始,她渐渐迷上了法国电影,她喜欢法国电影里面那种糅合文学的自然主义和绘画的印象主义风格的小情调。

2006年春天,桑籁踟蹰了十几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去巴黎学习戏剧影视文学。起初她还怕宋杰会反对,可是宋杰却说,等你安定下来,我带着伯母一起去巴黎,就当出国游玩。去之前,桑籁请了家教,专心致志地学习巴黎腔法语,漱口的时候学着练习法语的颤音。

她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基本的对话,虽然不够流畅,但是味道却浓得“很巴黎”,家庭教师高兴地说,都像你学得这么快的话,我可能就混不到饭吃了!虽然一直都活得很洒脱,但是桑籁临走之前还是放心不下妈妈,最后,她郑重地把妈妈托付给宋杰,踏上了飞往巴黎的班机。

到了巴黎,桑籁没有被时尚迷了眼,香水、时装、咖啡、塞纳河、圣母院都让位于戏剧影视文学,她心无旁骛地沉浸于学习中。“我有个本,记录巴黎大大小小电影的公映时间,很多法国朋友反而要我推荐电影给他们看。”

问及她在巴黎难道就没一点娱乐,为什么不去逛街购物旅游,她摇摇头说巴黎晚上7点商店都关门了,双休日也关门,没什么可逛的。但是法国的教堂特别多,在巴黎走几个街区,总会遇到几个基督教堂,所以平时看书看累了,桑籁就去教堂。在巴黎的日子里,桑籁的饭菜从来都是自己打理,结果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朋友们赶来尝中国菜,以至于桑籁的小屋里都容不下了。出国时她还带了重庆火锅的底料,成长在北方的她,隔段时间不吃辣东西就感觉受不了。

天赋加上自己的努力,求学在巴黎的桑籁依然出类拔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就拿到了巴黎第三大学的硕士文凭。这个文凭很难拿,有人读了一年又一年,都无功而返。考试时,65个人参加,最后顺利通过的只有7个学生,而桑籁是唯一一个外国留学生。2008年,她准备和其他法国戏剧作家一起,冲击法国政府设立的戏剧文学大奖,但是参赛要求是作品必须用法语创作,所以桑籁现在在加紧地学习法语。

在巴黎的日子里,桑籁也没有放弃砚刻,巴黎的欧式生活以及哥特式、巴洛克式教堂风格也给了她更多的创作源泉,宋杰帮她从国内带了很多砚石到巴黎,她用最大的一块砚石做了一方精美的砚台,上面有中法双语雕刻的“友谊”字样,做成之后桑籁把这方砚台捐给了自己就读的巴黎第三大学。

有人说,桑籁是条藤,这条藤向前无限蔓延,结满了累累硕果,但是每一个果子都代表了不同的成就,而且,你永远都不知道她这条藤上结出来的下一个果子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