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罗克银行:在次级债风暴中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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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国次级抵押贷款（次级债）酿成的房地产泡沫正在破灭，美国房价持续下跌、贷款人违约率直线上升(2007年8月美国因违约被收回的住房超过10万套)使基于房地产抵押贷款的投资银行和对冲基金债券遭受重跌。2007年8月5日，继美国新世纪金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之后，美国投资公司贝尔斯登旗下的两只对冲基金因市值近乎全部蒸发而宣告破产，投资者几乎血本无归，随即次级债风暴席卷欧洲大陆和英伦三岛，甚至日本、澳洲、香港等地也未能幸免，全球股市受此而进行了深度调整。为了避免金融危机的爆发，欧洲央行、美联储、日本央行纷纷注资，以缓解市场流动性的不足。在各国央行的干预之下，投资者的恐慌情绪得以缓解，证券市场在深度调整之后重拾升势，在各种乐观预期中的人们感觉美国次级债阴霾正随风而逝。

事实上全球房地产泡沫的危机远未化解。尽管远离美国，本国房价并没有持续、大幅下跌，但英国第五大房地产抵押贷款银行诺森罗克（Northern Rock）还是遭受了次级债危机的重创。2007年8月14日，诺森罗克银行因信贷市场流动性枯竭，被迫向英国央行申请紧急融资，同时发出了2007年和2008年的盈利预警。市场传言诺森罗克银行正在寻求出售机会，各种不利消息迅速击垮了投资者的信心，作为金融时报100指数的指标股，诺森罗克股票当天重挫31%，股价由6.39英镑跌至4.38英镑，创下自该股票入选成份股以来的最大单日跌幅；但噩梦远未终结，英格兰银行的援助反而引发了储户对诺森罗克银行破产的忧虑，恐慌的储户蜂拥至诺森罗克银行在英国各地的72家分行排起了长队，争相挤兑，该银行的网站和电话也因挤兑而瘫痪。几乎未涉及美国次级债的诺森罗克银行何以在金融监管体系完善，金融安全网健全的英国陷入绝境呢？

资金链断裂

诺森罗克银行总部设在英格兰西北部城市纽卡斯尔，是英国第五大抵押贷款银行，其今年上半年新增抵押贷款额排名英国第一，拥有大约150万储户，向80万购房者提供房贷。该银行资产规模扩张迅猛，从2005年的827亿英镑猛增至2006年的1010亿英镑，增幅高达22%，业务规模的扩张使得该银行对资金的需求大幅增加，而诺森罗克73%的资金来自信贷市场。但出于对美国次级债损失的恐惧，信贷市场流动性早已今非昔比，伦敦三个月同业拆借利率（LIBOR）高达6.80%，与英国央行基准利率5.75%的利差达到创纪录的1.05%，而通常情况下这一水平仅为0.15%。据推算，LIBOR利率每上升0.1%，诺森罗克每年的融资成本增加就会超过1000万英镑，仅此一项该银行2007年的税前利润将减少1亿英镑。2007年9月14日诺森罗克银行的盈利预警也大致印证了这一点，该行表示：2007年的盈利将在5亿～5.4亿英镑之间，预计比2006年的6.26亿英镑降低13%～20%，而2006年利润较2005年增幅高达26%，此前市场预期该银行2007年利润增长率为15%，预期利润的巨大反差导致了储户和投资者的恐慌，引发了现代金融体系中罕见的银行挤兑现象。

挤兑的发生，与英国当前的存款保险制度设计有关，根据英国《金融服务补偿法案》的规定，英国存款保险基金对投保的破产银行储户低于2000英镑的存款本息全额保护，2000英镑至35000英镑之间补偿90%，35000英镑以上的存款本息损失由储户自己承担，即储户获得的补偿的上限为31700英镑。据英国BBC报道，在2007年9月14日和15日，诺森罗克的储户至少提走了20亿英镑存款，占到该银行存款的8%。正如市场人士所预测，9月17日（周一）诺森罗克的挤兑并未缓解，因为该行的存款中有大约100亿英镑由邮政账户客户持有，周一邮局营业后，客户只须一封信就可提出存款，据报道，诺森罗克当前流失存款达10亿英镑，2006年诺森罗克储户存款总额约为260亿英镑，占到该银行总资产的25%，这些成本相对低廉的资金的大量流失不仅会提高该银行的融资成本，更严重的是此举将导致银行现金流的枯竭，正常的房地产抵押贷款业务将大幅收缩。

据诺森罗克2006年年报披露，该银行通过房地产抵押贷款的证券化筹集资金近600亿英镑，占银行总资产的60%。但国际资产证券化市场在美国次级债的冲击下遭受重创，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认为次级债券危机可能对次级债券投资者造成1000亿美元的损失，经验老到的机构投资者也损失惨重：4月2日美国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公司新世纪金融(New Century Financial Corp)正式申请破产保护，股价在两个月之内由32美元暴跌至67美分；8月初，美国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宣布，由于受到次级债券危机的拖累，旗下两只基金倒闭，投资人总共损失逾16亿美元，公司负责此项业务的总裁和首席运营官沃伦・斯佩克特引咎辞职；在欧洲，德国工业银行（IKB）投资次级债券损失80亿美元，在德意志银行和其他商业银行的援救下才幸免破产；法国奥都投资管理公司(Oddo)投资次级债券损失累累，不得不关闭旗下总资产规模超过10亿欧元的3只基金；法国巴黎银行投资美国次级债券20亿美元，因投资失利，先后关闭了旗下的3只基金；亚太地区同样难以独善其身，澳大利亚两只大型对冲基金已暂停赎回，澳大利亚最大投行麦格理银行旗下的一只基金也向投资者发出亏损预警。显然，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化的机构投资者已受到重创，个人投资者对次级债券唯恐避之不及。因此，诺森罗克银行最主要的融资渠道――住房贷款证券化几乎被完全堵死，而要修复这一融资通道短期尚不可能。储户的疯狂挤兑使诺森罗克银行财务困难雪上加霜，仅靠央行的紧急援助显然不是长久之策，而且融资成本非常高昂。

基本面恶化

自2000年以来，全球房地产价格大幅上涨，统计数据显示：美国房价指数累计上涨约70%，而与此同时，房屋租金和建造成本几乎没有明显变化，居民实际收入累计增长仅20%；英国房价自1995年起12年间累计涨幅超过3倍，同期居民实际收入提高约1倍，房价收入比大幅提升，达到目前的6.9倍。1991年英国一套新房的平均售价为46489英镑，2007年9月飙升至200587英镑，房地产价值被严重高估。据估计，英国家庭总负债是可支配收入的150%，而这一比例在美国为120%，英国家庭财产中房地产占到45%，美国仅为33%。统计数据表明，经过英国央行一年来的5次加息，英国房价已开始回调，与7月份的最高价相比，9月份报价下跌4%。

资料显示，在英国，100%房贷相当平常，125%房贷也经常出现（超过房价的部分用于装修）。尽管英国房贷并没有次级债的分类，但类似宽松的贷款评估制度必将形成类似美国的次级贷款。在房价上升期时，违约风险可以通过上涨的房价来掩盖；一旦房价涨幅放缓、停止甚至下跌，处于不安全边际的坏账必然大量产生。根据英国抵押贷款机构协会公布的数据，2007年上半年，英国收回房屋数量高达1.4万套，比去年同期增长30%；2007年第二季度申请破产人数增加7.7%。更不利的是，为了抑制通货膨胀，英国央行自2006年8月以来频频加息，最近一次是今年的7月5日，使利率达到了5.75%的高位，整整高出美国联邦基金利率1%。专家预言，英国通胀中期仍有上行风险，这意味着英国央行仍有加息的可能。但美国联邦基金利率仅加至5.25%就引发了次级贷款人违约率的大幅上升和房价的下跌，最终引爆了殃及全球的次级债危机，如图显示英国房价已经露出下跌端倪，在全球信贷市场流动性紧缩，房地产投资者上涨预期正在反转之际，高利率下的英国房地产市场极有可能出现暴跌，从而使住房贷款抵押品价值大幅缩水。据诺森罗克银行2006年报披露，该银行总资产中77%（约770亿英镑）属于住房贷款，只要抵押贷款的违约后损失率上升1%，银行成本将增加7.7亿英镑，这会侵蚀掉银行的全部税前利润，导致经营亏损。尽管由于违约后损失率增加1%的条件――房贷违约率和违约损失率同时增加10%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已有分析师预测诺森罗克银行2007年利润将减少50%。挂牌于伦敦证券交易所的诺森罗克股票市值自年初以来已蒸发80%，股价由11.72英镑跌至1.7英镑，根据有效市场理论，股价已折射出诺森罗克堪忧的前景。

前途未卜

登陆诺森罗克银行的网站 ,映入你眼帘的该银行CEO对客户的公开信，醒目的大标题是“你的资金在诺森罗克很安全”，具体内容如下：

“诺森罗克向全体客户澄清：我们依然正常营业，诺森罗克仍然是一家稳健的银行，依旧是您安全储蓄的理想选择。

财政部已经向全体客户保证：所有在诺森罗克的储蓄账户在当前金融市场动荡的形势下不会遭受损失，其具体担保的账户和资金如下：

9月19日（周三）午夜时保留在诺森罗克银行的所有账户；

9月19日之后转入诺森罗克银行原有账户的存款；

目前诺森罗克银行客户账户将来的利息和账户之间转账的资金；

所有在9月13日到9月19日期间在诺森罗克销户又重新开设的账户。

如果你像我们众多客户一样愿意继续在诺森罗克存钱，只要下载和填写一份《储蓄再投资表》，然后附上您的支票一起寄到我们的营业部即可。

如果您因在9月13日到9月19日期间提取现金而支付了罚息或电子转账费，只要您在10月5日前在诺森罗克原有账户中重新存入资金，我们将向您的账户返还这些罚息和转账费。

为了进一步表示对您再度对诺森罗克信任的感谢，我们将对您这段时间因销户和提款而损失的利息进行补偿。不过和前款一样，只有您在10月5日前在原有账户重新存入资金才可享受这一优惠。

在诺森罗克新开账户则不在财政部的担保之列，从2007年9月20日起新开设账户将与英国的其他银行一样，按照《金融服务补偿条例》的相关规定进行保护。

在当前金融市场变化莫测的情形下财政部继续向我们提供以上担保。

感谢你们对诺森罗克的一贯支持和理解。”

这已经是诺森罗克遭受挤兑以来向客户发出的第二份保证资金安全的公开信，第一封是该银行CEO以个人名义发出的，事实表明市场没有买账，这封附有财政部全额担保的声明旨在抑制挤兑，同时希望老客户已提取的资金能够重新回到银行，从而降低挤兑对银行造成的冲击。

这封公开信和英国财政部的担保能否奏效还有待观察，诺森罗克仍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股票的暴跌使该银行极可能成为金融大鳄的并购目标，不过纵使诺森罗克2007年盈利不容乐观，甚至会亏损，但英国央行的紧急援助和财政部的大力担保都表明了政府的立场和决心：不可能放任诺森罗克破产。但是如果英国房地产市场真的恶化，诺森罗克短期将无法恢复元气，等待它的将是出售或并购的痛苦抉择。

（作者单位：特华博士后科研工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