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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睡 这里有蛇 DON’T SLEEP THERE ARE SNAK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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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档台湾综艺节目中听到的这本书的名字—《别睡,这里有蛇》,这是生活在亚马逊丛林深处、语言里只有三个母音和八个子音的毗拉哈人互道晚安时会说的话。节目的主持人旅游经历广博,任何问题都似乎难不倒他。他讲了这个让人听了惊叹又好奇的故事。书的作者丹尼尔·埃弗雷特在1977年和家人一起去毗拉哈人的部落,受一个传教组织的资助去学部落的语言然后译出圣经传教,这里的人说着世界上最少人懂的话。后来,丹尼尔发现毗拉哈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神,特殊的语言也使得圣经根本无法翻译。再后来,丹尼尔与妻子离婚,回到部落,放弃自己的信仰。

宗教、语言、冒险、丛林、信仰,太多标签以至于无法合理地给这本书分类。抛开这些,你可以把这厚厚的一本回忆录看成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西方人深入荒蛮人群居生活的故事、甚至是传说。不过事实上,丹尼尔的确挑战了乔姆斯基统治人类学半个多世纪的普遍语法论。世界上的每种能说出来的语言最基础的形态都已语法为基础?丹尼尔成了异类英雄,他以毗拉哈部落官方学者的权威和掌握最难懂语言的外来人的姿态告诉所有人,没有绝对。

毗拉哈人不会读写,甚至连书写这个词本身是什么意思都不了解。丹尼尔的到来看起来愚蠢极了。在刚到的数月内,他的妻子和女儿险些死于疟疾;在部落一个交易者的酒宴上喝醉后,部落的人甚至决定要杀了他。他深深地震惊于襁褓中的女婴要自顾生死,极力保护的孩子却又被父亲杀死,而同时又感受到毗拉哈人是多么容易快乐和满足。

毗拉哈人的语言跟所有其它语言没有任何渊源,语汇也不相通,他们当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懂别的语言,这意味着丹尼尔需要从自己尝试并找出解决办法。毗拉哈语只倚赖声声相传,很多词语的形式也能随意改变。虽然他从事了几十年的传教工作而且深谙语言之道,但毗拉哈人对圣经、基督等任何哲学宗教没有兴趣,传教的工作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也不再信奉上帝了。

总之,这本书有很多可说的,丹尼尔与毗拉哈部落三十年间的友谊、信仰、家庭、生命和冒险,还有一个新奇的世界:这里的人们早亡,生活艰辛,周围是丛林野兽的威胁,土地也可能不保,族群在慢慢变小,没人知道它的未来会如何。丹尼尔用几十年的孤独作为昂贵的代价拷问精神,最后用毗拉哈人的语言表达了他们的乐观。人们一天只睡4小时而把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找食物生活,任何困境在他们看来都可以一笑置之,丛林里处处是陷阱,死亡太过平常,当悲伤从来无济于事也就无需表达。而如果问他们相信上帝的力量吗,会换来他们的拷问:你见过上帝吗?

在毗拉哈的无数个早上,我在部落各家火堆冒出的炊烟中爬起来,巴西温暖的阳光透过蚊帐轻柔地洒在我的脸上,孩子们笑着、追逐着、或者嗷嗷待哺,这声音充斥着整个村落。通常,在我睡眼惺忪地初次睁开眼睛时,都会有一个毗拉哈少年,甚至是成年人在我的棚屋缝隙里盯着我。但是今天这个早晨显然不同。

我被周围的吵闹声吵醒,一群人在床20英尺外的地方聚集比划着大声叫嚷,每个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我屋前那条河的沙滩上。确保没有蜈蚣、蜘蛛、蝎子那类东西之后,我穿上了运动短裤,登上拖鞋,出去一看究竟。早上相比中午的一百华氏度要凉快不少,但还是潮湿。人群显得更加激动了,我能看见妇女们从小路上跑下来,怀里的孩子还不断地抓着母亲的往嘴里塞。我问我的语言老师Kohoi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我右边的他体格精健,但从他的深情能感觉他对看到的东西很紧张。

“你没看到那里有什么吗?”他焦急地回答,“是Xigagai,一个住在云上的神,他正站在沙滩上冲我们的人吼叫,告诉我们不要进那片丛林否则就杀了我们。”

跟毗拉哈人生活在丛林中这么长时间,我总是捕捉不到他们眼中的生灵,我的眼睛不够敏锐,缺乏经验。尽管我很确定一百码开外的沙滩上什么都没有,毗拉哈人也会一样坚定地认为那里确实就有什么。是的,可能那里刚才是有什么东西我没看见,但是他们却坚信Xigagai还依然站在那里。

作为学者,客观是我深信不疑的价值观。我曾经想,如果我们可以更努力地尝试,就会看到别人看到的世界,也能学会尊重别人的观点。但是从毗拉哈人身上我知道了所谓我们的期待,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经历甚至可以把对环境的领悟力超越文化间的对比。

毗拉哈人在晚上离开我的棚屋准备去睡觉前都会跟我说不同的话。有时候就只说“我走了”,但是更经常地是用一种让我第一次听到非常意外的表达说晚安,“别睡,小心有蛇”!他们这样说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都相信少睡觉可以让他们更强健、更经得起考验;二是他们知道丛林中危机四伏,熟睡会让他们无法抵御肉食动物的攻击。我几乎没在这里见过完全安静的夜晚,也没见过哪个毗拉哈人一连睡好几个小时,他们说说笑笑度过漫漫长夜。在毗拉哈人村落里那么多年,我最欢欣鼓舞的收获就是知道,生活当然艰难而且有很多危险,这可能会让我们失去很多睡觉时间,但是,享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