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回乡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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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只有在灶旁忙碌的份，却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

一转眼又要过年了，人也一下子忙碌起来，为老公和女儿置办新衣，给亲友准备礼品，洗洗涮涮，收拾房间……可是，无论怎么忙，郁闷情绪总是甩不掉。

老公一个月前就开始问：“今年回老家过年吧?”老公的老家在鲁东山区，我们的小家在济南。每年这个时候，老公都要问这个问题。以往，我总是直截了当地说：孩子太小，你代表我们回去好了。老公回乡下老家了，我则带女儿回济南的娘家过年。

和老公结婚5年，我只回过他老家两次，一次是结婚，一次是过年。也就是那次回去过年，让我再也不想走那条回他老家的路。

从济南坐大巴要经过7个小时的颠簸到县城，再转乘小公交到镇上。因为村里没有通车，只能叫家人开三轮车到镇上接。

路途颠簸不算什么，我心有余悸的是到家后的不适应。

首先是冷，城里的家有暖气，婆婆家既没暖气也不生炉子，寒冬腊月还开着门，我从早到晚紧捂着大衣，还冻得直哆嗦。晚上躺在被窝里，火炕烧得烫人，露在被子外的脑袋却冻得生疼，没办法，半夜里爬起来摸一条围巾，把脑袋包起来睡。凌晨5点，老公喊我起来和家人包饺子。从暖被窝里爬出来的痛苦滋味，让人有想一头撞墙的感觉。一会儿手冻麻了，饺子包好了，鼻子也不通气了。大年三十早晨，我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大家在忙着贴对联，筹备年夜饭，我却躺在炕上挂吊瓶……

更难以接受的是卫生状况。记得第一次去婆家，时值午饭，餐桌上摆满各式菜肴。大概是想在儿媳妇进屋之前让屋子更干净一些，婆婆正挥舞着笤帚弯腰在餐桌下忙碌。随着笤帚游走，泥地上扬起一缕缕尘烟，迎着正午的阳光在餐桌上空舞蹈。

婆婆欢天喜地地招呼大家吃饭，将抓来的―大把筷子扔到透着油亮的餐桌上。我皱了皱眉头，从不知道会有多少细菌的桌面上捡拾起筷子，踌躇了―番，最终没有勇气用它夹菜放进嘴里。于是，悄悄起身到外屋掏出消毒面巾纸，仔细把筷子擦过之后才进屋。

第二天，我就去商店买了几瓶矿泉水。因为我发现暖瓶里倒出来的水总是浑浆浆的，有一股怪味。我曾偷偷看过水缸，缸底沉淀着好多杂质，甚至还躺着若干被泡得肿胀着身子的大米粒。

喝矿泉水让婆婆看到了，她在老公面前叨咕：这是嫌咱的水不好喝啊，可是花钱买水喝，也太浪费了……老公自然转身就对我不满：哪那么多毛病?我就是喝这水长大的，有什么不好喝的?

婆婆其实是一个朴实、憨厚的人，身上有很多城里人不具备的让人敬慕的品质。可我就是难以和她近距离接触，总觉得别扭。

我鼓动老公买回了新筷子。婆婆发现筷笼里旧貌换新颜，就问：“原来的筷子哪去了?”老公说：“扔了。”婆婆脸上即刻写满了疼惜：“你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那些筷子都好好的，一点儿也没坏，扔它干什么?”老公不吭声。我忍不住说了一句：“筷子是没坏，可是太旧了，早就该扔了。”没想到婆婆很大声地说：“我这个人也太旧了，你们也把我扔了吧！”

那顿饭吃得一点儿滋味也没有，好几次眼泪差点儿滴到碗里。

从初一早晨开始，作为新媳妇，我要跟着婆婆到各路亲戚家拜年，然后，在婆婆家堆着笑脸迎接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来访。到别人家做客，竟然不让我上桌。老公的老家逢年过节女人只有在灶旁忙碌的份，却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做饭的时候在油烟中穿梭，吃饭的时候却只能站得远远的，直等到那些男人抹着嘴离开饭桌，才能坐过去吃残羹冷炙。

就这样，再到春节我说什么也不肯跟老公回去。后来有了孩子，我以孩子小为由，一次次拒绝回老家过年的请求。

去年春节前，婆婆特地跑到邻居家打电话来，言词恳切地要我们3口人一块儿回家过年。我答应下来。可是，临行前又动摇了，找着各种理由不肯动身。老公后来就发了脾气：“你要想好，这次如果不跟我回去，回来后我们就离婚！”

结果，老公一口气在婆婆家住到正月初八才回来，其间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我很生气也很难接受，不就是没有回他老家过年吗，他就拿离婚要挟我！于是哭、闹、吵……直到一个月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才平静下来交流。这才知道，老公每每一个人回家，家里人都会流露出失望，尤其是婆婆越来越对老公不满：过年哪有不带老婆孩子回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离婚了呢！

老公觉得很没面子，可又无法说服我跟他走。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爆发了，硬着心肠要和我离婚。

老公说：“结婚这么多年了，老家的好多亲戚你还不认识。前段时间舅舅带舅妈来济南看病，你竟然拉着舅妈的手叫‘阿姨’，让人家多寒心啊。”

我检省自己，也为了安抚老公，当即表示：今年春节我一定陪你回老家过！说完这话的时候，老公不认识我似的打量着我，然后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老公欢天喜地地跑去给父母打电话：“妈，今年我们全家都回去……好，多住几天……好，好……”我却愁闷：要不要给女儿和自己穿多一点儿？要不要多带点儿感冒药?是不是还要买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