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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床写真 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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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二八年华的时候,社会上刚刚流行牛仔裤,当时我的体重仅有90斤,对于1.63米的净身高来说,算是瘦型人。可偏偏穿不下那种比较耐看的瘦型仔裤。其实那时腰围1.80尺,只因胯是足码。记得那位中年女售货员大着嗓门说:“看你挺瘦的,却有一个不算小的骨盆,也好,以后嫁人怀孕生孩子一准好生。”女售货员的话我一直记挂于心。并不认真记住的事,偏偏忘不掉,反而记得最牢。

二八年华离我已去甚远,33岁的我始做女人。

终于怀孕,熬过了100多天“害口”呕吐期,像企鹅一样大腹便便的变形期也快捱到头了,40周的怀胎期已到就等“一朝分娩”啦。

没想到,住了院之后,我进入了做真女人倒计时最难忘最难熬的日子!

剖腹产那天,主任大夫一行人马,早已穿好蓝色的手术服,戴着白色的大口罩,手和胳膊着,早早消好了毒,等待我的光临。我和主任的目光有片刻的撞击,这老太见着手术推车上的我好像有种兴奋感,看我命中注定要成为老太手术刀下的羔羊。

手术才进行了20几分钟就成功地结束了。对于一位50几岁的主任大夫主刀,另外一位有10几年一线临床经验的副主刀来说,这种手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何况这家医院尤其擅长剖腹产手术,副主刀手术前曾跟我说:“手术后两天保你能下床。”然而,这20分钟也是不堪回首的。我上身穿着医院发的褂子,下身全部,唯独脚上还穿着一双鹅黄色的线袜,这副不堪入目的形体爬到手术台上,然后平躺下来,眼睛就看见了天花板上梅花造型的手术灯,它们瞪着眼睛吓唬我。两位麻醉师开始准备注射麻药,我的双腿就开始抖,认真叮嘱麻醉师道:“千万别不够量。”主任大夫似乎已经要使用她的手术刀了,我又嚷嚷道:“等等,药力还没有达到,我的腿还有感觉呢!”麻醉师问道:“后背发热了吗?”“发热了。”我认真感觉了以后说。“那药力已经达到了。”主任大夫哪里听我的唠叨,在我与麻醉师对话时,她已经划开了我小腹处的肚皮,这种手术她做了几十年,闭着眼睛也能做,药力达到没达到,她心里有数。

我完全成为一只羔羊,任这自信的老太太游刃有余。我此时的腹部一定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精神上觉得肚皮痛,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忍受痛,这种感觉大概就是麻药的功劳了。突然,我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这痛很怪,像一个个橡胶瓶塞从瓶口处吃力地向外拔,瓶口小,而瓶塞大,有一股巨大的力。“唉哟哟,难受啊!”我的声音分明是带了哭腔的,肯定咧着大嘴,不定有多难看。两位麻醉师一位握着我的左手,这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用女性特有的善良给我一种温暖的力量,另一位麻醉师用力去推我的上腹部。原来大夫在齐力取胎儿。这种难受的痛大约有3分钟,之后,孩子降生了!我侧过头去看,由大夫抱着的新生儿,细长的身体,皮肤被手术灯照成了淡藕色。大夫拿着红色的印泥,把我右手食指和孩子的一个脚丫印在了资料卡片上。这一瞬间,完成了我们母子关系的确认,成全了我做女人的使命。我,33岁始为人母。

与此同时,主刀和副主刀给我缝伤口。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她们缝合的姿势是那么娴熟,只可惜,那被我感觉的娴熟姿势好像给一条麻袋封口。

真难以想象,我竟是自己从手术台又爬回手术推车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力气了,除了耳朵能听到,脑子能思考,其余的器官都懒得动,眼睛紧闭,手脚动弹不得,麻醉剂的力量尚在。

不可思议的是,我被推出手术室之后,听到了除了我丈夫之外所有女性亲属的声音,她们竟在这20几分钟之内,从四面八方奔来了,我被簇拥着回了病房,大家的声音都非常兴奋,尤其是我的先生,他的声音里分明是喜悦的,是个儿子,大夫给打了满满的10分,此时此刻,我才识庐山真面目,一贯标新立异的老公,原来也是重男轻女的材料!

排尿、排气、排便这3关我算顺利闯过了,手术48小时后我果真能下床,但步履艰辛。亲属们轮流伺候我,尤其以妈妈、嫂子、姐姐最辛苦,她们值日班,丈夫值夜班。唉,自己又欠下亲人们多少感情债呀。33岁生孩子,如今被认为是很不易的事了,比不过减去10岁的那些小媳妇,所以就得到亲人们加倍的呵护。

为了促使子宫收缩排除宫内淤血,我听从医护人员的指示,尽量下床走动,我双手扶在伤口处,步子迈得谨慎小心。这时,姐姐传来消息说,家里正吃三天喜面,来了不少亲戚道喜,哇!我这厢做了真女人还不方便庆贺,婆婆大人已经描眉画眼穿新衣大宴宾朋庆贺自己做奶奶了。

孩子因为被列入巨大婴儿,被安排到新生儿科接受护理,等我出院时母子才可在一起。

没想到做真女人竟有那么多关卡,产后第二天奶水排山倒海下来了,却因出口不畅而使我的两乳胀痛难忍,其痛无比,好像要炸裂。我被吓坏了,不知还有此难此关。捱过一宿疼痛,转天上午,迈着艰难的步子去新生儿科给孩子喂奶,让婴儿特有的没牙小嘴解除我胀奶之痛。

喂奶室已经坐了10几个与我状态相同的新妈妈,她们正静静等待护士把自己的孩子抱来。

新生儿们都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们眼下都叫妈妈的名字。当喊到我的名字时,护士手里的婴儿立即成为我目光的焦点所在,我举着双手去接,很不娴熟地把孩子抱入怀中。他的粉嘟嘟的小脸立即吸引了我,他的眼睛眯着,好像没睡醒,小鼻子、小嘴精巧至极,小脑袋周正极了,尖尖的下颌是最可爱处,这是我怀胎41周的孩子!丈夫的和我的卵子所酝酿成的生命。人类的繁衍工程真是伟大啊!

婴儿的小嘴天生是吃奶的,它比吸奶器的力量强在一个巧劲上,我的胀奶之痛被心爱的宝宝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像石头一样硬的两只乳5分钟就变成了两只软软的熟柿子。这第一次的喂奶,让我体会到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我做了母亲!此时此刻我告诫自己:你自愿选择这条千辛万苦做母亲的路,因为你想做一个完整的女人,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养儿不为防老,你乐意为孩子的成长付出很多很多。

孩子出生后的第六天,是我们结婚8周年的纪念日,我和丈夫在病房内选择了一种比较有意思的庆典方式: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并且用微型家庭型摄像机自拍全过程。小常宝说:“八年了,别提它了!”而我们并不这么想,不知不觉,共同生活了8年,8年过去了,我们的青春已经接近尾声,那8年的二人世界是夫妻情感的资料库,那8年生活虽有风雨,但因为是新鲜夫妻,免疫力很强,很多情况下都能携手一致对外。

产后第七天拆线,我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腹部的那条疤痕,因为见过了孩子那可爱的小模样,我抱着他,母子的体温融合在一起,所以这条疤痕是值得的,并且看上去并不丑陋。这时候,我想起了那首诗―――

一道美煞的疤痕显现在她光洁的腹部我的女人蕴育了爱的果实而诞生生命的出口缝合后不是疤在我眼中确是一枝艳丽的桃花丈夫不是浪漫的诗人,但他能用实际的办法安慰我。术后第二天,他对产床上输着液,面色苍白、脸色暗淡的我说:“昨天我从电视直销里看到一种德国造的疤痕灵药水,一抹疤痕即逝,回头你可以试试。”现在,我却要保留着这条疤,鼓励自己在人生中勇于进取,塑造坚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