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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恋情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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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胳膊肘压到一个东西,一部对讲机。他扭了扭酸痛的腰,又碰到一瓶红酒,他的全部生活就剩这些,当然还包括那个通气管……

唐明被梦中的尖啸声惊醒

他挣扎着,四周一片漆黑,身子下面是粗糙的木板。他的嘴唇被戳了一下,那是一根橡皮管,通到外面。

唐明试着把双腿蜷起来。他的胳膊肘压到一个东西,一部对讲机。他扭了扭酸痛的腰,又碰到一瓶红酒,这时候他确定了,他的全部生活就剩这些,当然还包括那个通气管。

外面应该还在下雨,虽然听不到雨声,但潮湿冰冷的气息渗入唐明的皮肤。他越来越冷,抓住酒瓶,颤抖着拧开盖子,用力灌了一口。HAUTBRION红酒,限量销售的名庄优品。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唐明让自己安静下来,开始思考。

他首先想到曾看过的一部电影,一对的男女,很意外地自己把自己锁在了汽车后备箱。他们先是互相安慰,然后开始挣扎,接着互相埋怨。他们恨对方,恨自己的感情,最后,在死亡边缘,他们原谅了彼此。

但生活和电影不一样,生活不能重播,而且只会越变越糟糕――当你独自被埋在棺材里,你就能明白这一点。

唐明用力嚎叫起来。第三次号叫。如果他没记错,现在应该到了晚上。棺材外面、土层之上,雨越下越大。唯一供应新鲜空气的橡皮管,像个贼一样探出脑袋,正在雨里摇摆。

声明抓住对讲机,打开,继续号叫。无人回应。

二十四小时前

灯光突然打亮,屋里塞满了灼热黏稠的空气。唐明起来。他并不觉得自己赤身的样子有多么可耻,或者多么可笑。他就这样面对那个妩媚妖艳的女人。

“该喝药了。”桃花说,“来,宝贝,喝一口。”

这是桃花最新设计的角色扮演游戏。本周的床上主题是“公主与奴隶”――唐明扮演奴隶,桃花扮演秦朝公主。

桃花俯身,从鼻腔里发出撩人的乞求声。

“一点点,宝贝,一点点。”桃花伸出舌尖,轻轻舔着唐明的耳垂。

然后,桃花按住唐明的脑袋,把他的脖子强行扭过来。她身上蒸腾着热气,双眸闪光。她把他的脸拥进怀里,天然的桃花香覆盖了他的意识。接着,她那柔韧的双腿缠在他的腰上。

“不喝不行。”桃花嘶声说。她把杯子压在他的唇边。

唐明无力地张开嘴,喝了一口。热辣辣的气息窜上鼻腔,一直顶上脑门,在额头和太阳穴之间盘旋。接着,第二口灌了进来。直到整杯全部涌进他的身体。

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了,在血管里奔涌,刺穿骨髓,如破浪而行的妖兽,翻卷着,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一种压抑已久的力量冲破了他的喉咙――他尖叫起来,一层高过一层。这就是他要的享受,桃花给了他,而这一切的实现只需要一杯叫做“爱情草”的酒精化合物。

“你最近瘦了。”平息下来后,桃花柔声说,“你老婆不觉得奇怪吗?”

“我很好,真的。”唐明望着桃花,“我爱你,宝贝。”

虽然累,但并不感到疲惫――这是两码事。在程素素那里只有疲惫。当然有时也会有欲望,就像玻璃橱窗里的展览品,兴奋、疑虑、冲动,一件件很清楚。也许太有条理了,唯独缺乏易燃易爆物,所以就差这一点,和桃花是不同的。

而在桃花这里,每种情绪都有价值,他会珍惜分分秒秒,珍惜每一个触觉。他会爱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临死前的最后一夜。这就是地下恋情的好处。

二十二小时前

“快乐么?”唐明吹着桃花的面颊,一绺头发调皮地摆来摆去。

桃花媚眼如丝,蜷在唐明怀里。“你有没有想过临终关怀?”她忽然问道。

唐明愣了一下。“傻瓜,干吗问这个?”

“你说,临终关怀对死者到底有没有意义?”桃花凝视着唐明。

“会有作用的,至少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心理恐惧,使病人宁静地面对死亡。同时还能帮助患者的家人承担一些劳累与压力。”唐明认真地说。

“你跟我在一起,感到劳累和压力吗?”桃花直直地盯着唐明。

“我就知道,你的问题是个陷阱。”唐明苦笑一下。

女人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会滑落到自己身上。唐明下床去卫生间洗澡。他闭着眼睛,哗啦哗啦的水声像一场大雨。擦脸的时候,他注意看着对面的镜子,自己的影像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从卫生间出来,唐明看到卧室的门虚掩着,桃花在打电话。她背对房门,用心地说着什么。唐明轻声咳嗽一下,桃花挂断手机,转过身。

“怎么了?”桃花问。她的面颊有一抹红晕,似乎在压抑兴奋情绪。

唐明静静地打量桃花:“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啊,我收拾一下。”桃花说着,把手机扔到床上。

唐明迟疑着,终于还是问道:“你给谁打电话啊?”

桃花笑了:“你的好朋友,李森。”

“李森?”唐明愣了一下,出乎意料的答案。

唐明能够认识桃花,其实就是李森牵线搭桥的。李森是一个商业间谍,为了情报,他可以不择手段。唐明很早就听说过这人,并把李森列入黑名单。但奇怪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完全出乎意料,两人意气相投,相见恨晚,这可能就是间谍的魅力。

“你找他干什么?”唐明激起了本能的防卫心理。

桃花妩媚地笑了:“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一条永远游不到岸边的鲨鱼。”

桃花的媚笑转为讥诮,只给唐明留下一抹妖艳的背影。唐明的眼睛似乎被划伤了,心里留下一道灼痕。但他必须冷静下来。也许只是桃花玩的小把戏,这女人喜欢用各种办法折磨他。

唐明靠在墙上,一边等待,一边思索。是不是最近在床上的表现不够好,所以桃花要报复他,桃花是个很难捉摸的女人,永远猜不出她下一步会设计什么。

四十分钟以后,桃花换好衣服出来了。她穿着典雅的旗袍,一个全新的女人,单纯娇弱,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唐明。

“走啊,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桃花歪着脑袋,羞涩地说。

“这又是什么角色?”唐明沙哑地问。

“这就是本来的我。”桃花牵着唐明的手。

十九小时前

吃饭用了三个小时,唐明赶回了家。他还记得,今天是程素素的生日。程素素坐在客厅沙发上,可能在等他,也可能只是无聊。唐明想起刚才餐桌上,桃花说的话:女人就是一盆水,男人的手放进去,不管多干净的手,水里也会有杂质。

“素素,你冷不冷?”唐明干涩地问。

程素素的剪影动了动,转过脸。客厅太暗了,她的四周有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光晕。程素素的笑容很单纯,而且透彻,就像一碗水。

她注视唐明,轻声说:“你又喝酒了。”

“公司有点事,见一个大客户。”唐明僵硬地说。

唐明逃进卫生间。他躺在浴缸里,望着雪白的帘布。他的影子映在布上,一动不动。唐明忽然有个感觉,好像自己正躺在棺材里。他猛地一挣,爬了出来。

回到卧室,程素素已经在床上了。她的二十六岁生日,就一个人蜷在冰凉的被子里度过。

唐明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床边,一条腿从浴袍里伸出来,在青灰色的光线中,像一只猴子。

其实他每天都等着程素素向他发火,追问他,但是从来没有。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怨恨,就像今晚这样,程素素缩在被子里。

这一切仿佛一场梦,莫名地,唐明的全身被战栗裹紧。他害怕程素素的沉默。

程素素穿着衣服睡觉,像一个稻草人。

唐明试着搂住她,她不动。唐明被吓住了,摇动她的身体,趁着惯性,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面。他记得她皮肤的感觉,就像什么东西灼伤了他的手,皮肤上细小的褶皱没有弹性。他探不到她的,所以,也就没有探到她的心跳。

他停顿一下,打算更进一步。他想,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有义务唤醒她的热情。

然而程素素把头歪到一旁,睡着了。

唐明躺回自己的被子里。他再也忘不掉程素素的眼神,一丝决裂的光芒。

这时候墙上的挂钟敲响了零点。无论如何,他没有错过老婆的生日。

十小时前

唐明站在窗前看雨。雨是今天凌晨开始下的,时缓时急,在公司巨大的玻璃窗留下道道划痕。唐明低着头,二十三层下面,只能看到雾蒙蒙一片。他的脑子里忽然闪现一个念头:如果就从这里跳下去,在坠落的半途,会不会突然融化掉?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唐明接起来,是李森。

接电话的时候,唐明还在想:如果就那样融化掉,谁会知道我去了哪里?他们会找我吗?程素素会哭吗?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能够想起的人,竟然还是程素素。

“喂?喂,怎么不说话?”李森接连唤了好几声,唐明才回过神。

“哦哦,怎么了?”唐明问。

“你被那个小勾去魂魄了,”李森取笑他,“是不是还躺在她怀里?小子,别玩过火,把自己烧没了。”

“说什么屁话呢,”唐明烦躁地打断李森,“有事吗?”

“小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李森说,“她想送给你一个小礼物。”

唐明愣了一下。“干吗给你打电话?”他的心弦再次绷紧了。

“我怎么知道?”李森停顿片刻,“她让你去一个地方,就是你们第一次快活的地方。”李森把电话挂断了。

唐明怔怔地举着手机。去年的一次商务酒会,李森介绍唐明认识了桃花。那天晚上他们都喝了酒,然后唐明开车,带桃花去了郊外,在草丛和灌木混杂的地方,他们“快活”了一下。接着,下雨了。

唐明坐回椅子里,忽然觉得兴奋起来。今天是他和桃花相识整整一年的纪念日。

五小时前

李森的车停在楼下,按照计划,他在等唐明。李森的眼神很特别,有种无法抗拒的野性魅力。这样的人,天生就是来世间索取的。

唐明坐在车里的时候,李森还在考虑计划的每一步。

“臭小子,想什么鬼主意呢?”唐明打断他的思绪。

“就算是个鬼主意吧,不过是你的小狐狸精想出来的,我只是配合一下。”李森发动引擎。“想想真刺激啊。妈的。”

“桃花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当着你的面,我和她野外?”

李森笑了,邪气粗俗的笑声,“如果真要那样,也是我和她干,你在旁边看着。”李森斜睨唐明一眼,“那才叫出类拔萃!”

莫名地,唐明的心被扎了一下,有种酸痛的感觉。接下来,他们都沉默了。

李森开着车绕了几圈,天色暗下来,雨停了。一弯冷月从云层里挤出来,睁着麻木的眼睛望着那辆车。车子驶入郊外小路,周围一片死寂。唐明突然有种惶惑的感觉,这时,手机一响,来了短信。

我就在老地方等你。桃花的留言。

然后,车子刹住了,唐明转过脸,看到窗外的树影里站着两个女人。两个穿着工装的女人,桃花和程素素。

唐明本能地撞开车门,想要逃开。但李森赶上一步,推倒唐明。

“游戏刚刚开始。”李森低声说。

唐明趴在地上,松软的泥土散发着腥味。两双鞋出现在眼前。其中一双鞋动了动,程素素蹲下来,注视着唐明:“我也参加你们的俱乐部,欢迎吗?”

四小时前

土坑已经挖好了,像一只嘴巴,等着吞吃猎物。棺材放在土坑边,同样张着嘴巴。棺材在笑,职业性的温凉笑容,临终关怀。

唐明的惊讶大过了恐惧,浑身没有力气。他被三个人抬起来,放进松木棺材。躺进去以后才知道,狭窄坚硬的木质建筑很不舒服,而且味道难闻,有股腐烂的松油味。

桃花始终沉默不语,甚至不看唐明。唐明开始哆嗦,像个孩子似地抽泣。

“你很难过,是吗?”程素素平静地站在棺材旁。“我和桃花谈了一次,我决定来一场豪赌,反正一辈子的爱情,到头来不过如此。”程素素扫了桃花和李森一眼,继续对唐明说,“把你埋在棺材里,只要在地下躺二十四小时,我就签署离婚协议,把你交给桃花。你满意吗?”

唐明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冻结在两腮。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你不过就是在黑暗中度过二十四小时,相比我一年来的黑暗,这又算什么呢?”程素素转身走开,与三米之外的桃花站在一起。

“李森……你……又是为什么?”唐明在棺材里挣了挣。

李森伏在棺材边,淡漠地打量唐明。然后他压低声音:“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唐明瞪着李森,李森笑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先听坏消息。”李森的上半身几乎探进棺材,像专业的临终关怀师那样,把嘴巴贴在唐明耳畔:“桃花是双性恋,她爱程素素,愿意帮她。”

唐明颤抖一下。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天空又飘起细雨。

“好消息就是:你和程素素离婚后,我会娶她。”说完后,李森招了招手,两个女人提着铁锹走过来。

二十四小时后

红酒喝光了,唐明陷入失神状态。他偶尔还会想起往事,想起那种叫做“爱情草”的酒精化合物。他强迫自己不要睡着。

耳边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一阵电流声。唐明猛地瞪大眼睛。时间到了。

他攥住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喊:“我还活着!救救我――救命!”

程素素的声音伴着沙沙的风鸣传来:“恭喜你。”

“你在哪儿?素素!救我……”

“我在你头顶。”程素素说。接着,唐明嘴边的通气管动了动。“桃花和李森出了车祸,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橡皮管又动了动,“他们可能往这边赶的时候,因为下雨路滑,翻进了水沟。太可惜了。”

“救我!素素……”

“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在哪里。你像一滴雨,融化在地底。”程素素深吸一口气,“本来我想把橡皮管拔掉,让你安乐死。但我不忍心。因为我离不开你,真的,唐明,我爱你。”程素素哽咽一下,“我要把你关在这里,你就属于我。永远只属于我。”

对讲机关掉了。

与此同时,唐明感觉自己的面颊一湿。他不知道那是谁的眼泪。也许是程素素的泪水渗透了土地,淌在他的皮肤上,灼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