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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存在墙壁里的无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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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那年,我离开老家跟随堂哥到武汉搞起了装修。整整一年,我都在与粉灰和水泥打交道,浑身上下洗之不去的刺鼻气味常让我在睡梦里都忍不住想吐。然而最让我难受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些房主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种防备与鄙夷的眼神,不管你怎样汗流浃背、卖心卖力地为他们营造安乐窝,他们都会像防贼一样地防着你。即使你把工钱要到了最低,他们仍会找出种种无理的借口杀价,仿佛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装修工都是最奸滑可恶、巧取豪夺的一类人。

所以第一次见到英姐时,她一个细小的举动就温暖了我的心。

那是个夏天,我和堂哥给一个姓胡的老板装房子,正当我大汗淋漓地穿线管时,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小伙子,天太热,喝口水吧!

我一抬头,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正望着我,手里拿着一瓶冰冻的矿泉水。我心里莫名地涌过一阵感动。后来我才知道,英姐是胡总的妻子,两人十年前从浙江一起来武汉做机电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英姐就做起了全职太太。

给英姐装修是件开心的事情,英姐待人非常好,常给我们买水、买烟,会给我的工作一些恰如其分的赞扬,让我觉得,为这样的人干活值得。

而胡总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性格,他暴躁,粗话总挂在嘴上,即使对英姐也是想骂就骂,他发脾气时,英姐就换上一副漠然的表情。

上墙纸那天,下起了大雨,堂哥说雨天做活快点慢点都一样,让我一个人先干。临近中午,我正在上胶,胡总突然来了,他把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伙计,你帮我把这几张照片封在卧室的墙壁里!我多给你两百元工钱。

我问他:财神爷?

他笑了:傻蛋!财神像有封在卧室里的吗?

我羞得满脸通红,尴尬的表情引得胡总哈哈大笑,他调侃我说一是我情人的照!我把它藏在床头上的墙里,好有点激情……这些事等你结婚就明白了!

说完,他把四张过了塑的照片塞到我手中 又拿出条手绢蒙住了我的眼睛:这照片可不能让你看见,我给你留点光,不耽误你干活,现在就干,我看着你把墙纸贴好!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觉得这样做对不起英姐,可我不敢违抗他。

我打开了那些照片,隔着一层布,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朦朦胧胧地看到,照片上的女子身材非常苗条,虽然只是一个隐约的形状,可那放荡的姿势还是勾起了我的联想,一阵莫名的冲动袭来,我贴墙纸的手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两米的墙纸贴了近一个小时。活干完了,胡总把两百元钱塞进我手里,然后离开了。他刚走,我就一下子瘫软在卧室的地板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阴谋、处女的第一次……这些互不关联却又强烈交织的符号,燃起了我年轻的身体里埋藏着的欲望,一种复杂与亢奋的情绪慢慢地升腾起来,我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时,我突然惊觉,有个人站在门口!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可是已经晚了,我看到了英姐惊讶的双眼。

我提起裤子想要逃离。英姐一把抓住了我,很愤怒地问:“你在干什么?这是我和老公的卧室,我们还没有住,你怎么有权利弄脏它!”

我像是个被人抓了现行的罪犯,感到无地自容。当被她逼问得无路可走时,我吓哭了,像一个再也藏不住秘密的孩子,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她惊呆了,无力地蹲到了地板上,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我很内疚,感觉自己做了伤害她的事,正手足失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英姐突然间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声哗哗地隔离出了一个混沌的世界。英姐拉过一个长纸箱垫在我的身下,然后开始亲我,抚摸我我目瞪口呆,忘记了反抗,没有任何准备地被她带进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个潮湿温热的世界,惶恐,快乐,虚弱、迷乱、懊丧,一个个极端的感受潮水一样涌来,直到最后,我喘息着无力地趴在了英姐的身上。

穿衣服时她问我,你还是个?

我点点头。她冷笑一声:那就扯平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在我们纠缠时,我一直惶恐地闭着眼,根本没注意她用手机给我照了,她把其中的四张放大了,要我也封在墙壁里,与那女孩的照片隔床相对。

我不肯,英姐就变了脸色,用我做过的事威胁我,看到我面生惧色,她又拿出了八千元钱,告诉我只要按她说的做了,这钱就是我的。

在我左右为难时,她的双手又蛇一样抚上了我,把我拖入的深渊。这个疯狂的女人,和那个曾经亲切的大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拒绝不了她那肉感的身体,更拒绝不了那叠相当于我一年工资的人民币。我最后能做的,只有服从,亲手把自己的封在了墙壁里。

我的心里满是被强迫后的屈辱感,但英姐像个高明的心理辅导师,慢慢地引领我走向了她的怀抱。她告诉我,她之所以买这套小房子,就是想和老公重温一起创业的日子,找回失落的感情,可是他却在她纯洁的心灵领地里种下了一颗肮脏的种子,这样的坏男人不应该被报复吗?她又说她喜欢我,说我身上那种纯朴天然的男人味,是那个沾满铜臭气的花心萝卜永远都不会有的。说到动情处,她甚至兴高彩烈地启发我:你想想看,你,一个装修工,给一个千万富翁戴上了绿帽子,这是不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我似乎真得也兴奋起来,那种被人欺负被人轻蔑的经历,好像有了发泄的途径。英姐的房子装好后,我们继续保持着关系,她经常订好了房间给我打电话。每次疯狂之后,她都会给我一些钱。开始,我觉得自己很贱,向一个比自己大26岁的女人卖春;后来我又觉得她很贱,偷男人还贴钱;到最后,我觉得这城市中所有的人都贱,不知道那一座座豪宅中,都埋藏了怎样的龌龊故事。

那段日子里,我的灵与肉渐渐地分离了。每当接到英姐的电话时,精神上的自责与压抑,让我不想去见她,可对的渴望,对金钱的贪婪又让我无力抵抗她。而英姐对我,也越来越直接。到最后,除了和付钱,她连话都懒得和我说了。

在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日子里,英姐突然告诉我:我们之间结束了。她感谢我,让她找回了女人的自信。我慌了,请她把我的照片还给我,她断然拒绝了,她说她已经为那些照片付了钱,正是有了那些照片,她才能安心睡在丈夫情人的照片旁边。她告诉我,现在她和丈夫的关系已经在平衡中恢复了,她给了我最后一笔钱,警告我不要自找麻烦。

我无语。直到这时我才明白:真正贱的只是我,一个配角,一个出卖了自己青春与尊严的人。

我和英姐再没有任何联系。我继续做着装修,每每给人贴墙纸时,我会习惯性地想起那几张,它们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时不时地浮上心头。我在梦里不止一次地捣毁那墙,撕碎那照片,醒来时却什么也不敢去做。发掘不光彩的故事,比忘记它更需要勇气,我最后能做的,只是开始遗忘。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面对那堵墙的时候,命运却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堂哥给我打电话说,那间房子的地线出了点问题,要我去补工。

我找出种种借口推诿,堂哥火了:这种补工的活儿没有工钱,你

自己弄错的事,你自己不去做让谁替你做?

这是行规。我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一路上我焦躁万分,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英姐,想来想去,我还是恨她,于是我准备给她一个冰冷的表情,然而这个设计并没有用上。按完门铃,门开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胖胖的漂亮女孩。

我很诧异,问她英姐在不?她说她不认识什么英姐,这房子是她买的二手房。

我的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也许,我终于有机会把那墙纸后的照片取出来毁掉了!

这女孩名叫余莉,居然是我的同乡。她告诉我,她也在武汉打工,攒了首付的钱,正巧这房子的主人因为业务关系,急着回浙江,把房子半价卖给了她,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知道他们离开了武汉,我彻底放心了!从此,我再不担心那些照片会被胡总发现,也不用担心在马路上遇到英姐了!

心里一轻松,人就神气起来。那天干活,我的话格外多,余莉似乎也非常愿意和我聊天,我们从老家的风土人情聊到城里人的欺生,从装修聊到房价,彼此都感觉很投缘。余莉说她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说我也深有同感。等把撬木地板的活儿干完时,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开朗的女孩。

我们不知不觉地聊到了感情上的事,余莉突然问我:你有女朋友吗?我吞吞吐吐地说没有。余莉叹口气:在城里久了,好想有个家,可这里的人都靠不住……

我的心猛跳起来,一句话脱口而出:要不,我们俩处处?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刚见面就谈朋友,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我等着碰个大钉子,没想到余莉竟然同意了:怎么不行?我一直想找个稳重的、有手艺,靠本事吃饭的男孩,我对你的感觉挺好的!

做完了当天的活,余莉留我吃了晚饭。从她家出来后,我感觉晕乎乎的,像是在做梦。我站在楼下,望着那房子的灯光呆了很久很久。我想那间房子莫不真是我命中的定数?我第一次的性,第一次的爱,都注定要在那里发生吗?

余莉是那种死心塌地找人过日子的女人,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俩的感情升温很快。不久,我们就同居了,后来,申领了结婚证。

虽然我们已经是夫妻,可我每次和她亲热,都在客厅或者小卧室里,从不肯进主卧室。余莉对此很不理解。我是这样对她解释的:那间主卧,曾经住过别的夫妻,我们得把它重新装修一下,当做我们的新房,等结婚那天,我们再在里面开始我们崭新的生活。

这个理由让余莉很是不快,她说我们现在没多少钱,何必讲究那些虚幻的观感?可我还是坚持。那些是我的耻辱,也是英姐的眼睛,在那照片之下搂着我的妻子,对我,对余莉都是一种污辱。

最终,余莉同意了我换墙纸的要求。我特意选了个她加班的日子动工,准备无声无息地处理掉自己那隐晦的历史。取出那四张时,我情不自禁地哭了。我把它们剪了个粉碎,烧了个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后,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搬去了!

我又想起了胡总的情人,心里满是厌恶:一切都是她的引起的!我要让她滚出我的生活。

我打开墙纸,取出了照片,可当我看清了照片上的人时,不禁惊呆了 那个女人竟然是余莉!虽然现在的她远比照片上的丰满,可我还是一眼可以认出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姓胡的会把这房子贱卖给她,为什么她会急着找人结婚,为什么她对我看重这房子的过去会那么敏感……

晚上,等余莉,我的妻子回家时,我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墙纸,照片,还有我的心情。这一天也许是我一生中最痛苦,最漫长的一天,我想明白了;对,我和余莉也扯平了。毕竟,她是个漂亮的女孩,有着现成的房子,只要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能顺利地生活下去。

可是,我知道,我并没有真的想明白。因为从那天起:只要是我装修的房子,我都会在卧室的墙壁中留下我的,那些经过处理,看不清脸。它们给了我暂时的心理平衡:那些老总,有钱人,城里人,不管他们在和哪个女人睡觉,那些女人也都在我身体之下。而我和余莉的夫妻关系也就在这种无法言说的平衡中,得到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