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这么早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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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他们，世界不一样了。”年近古稀的倪慧如女士说。

他们，是十多位从世界各地志愿参加西班牙内战的中国人。台湾旅美科学家倪慧如和丈夫邹宁远历经十余年，遍寻各国，搜集到这13位西班牙内战国际纵队中国志愿者的故事，汇编成书，书名是《当世界年轻的时候》。

1985年，倪慧如夫妇第一次关注西班牙内战。一年后，她从一本纪念册上发现了三个中国人的名字，日后持续钩沉，才将那段被湮没的历史重新打捞起来。

倪慧如个子不高，头发花白，身体硬朗，说话铿锵有力。“谢唯进，陈阿根，陈文饶，张瑞书，刘景田……”这些名字已然活在了她的心里。

“这是在抢救记忆。”研究拉美文化的学者索飒惭愧自己做专业研究，尚不如倪邹二人这样走近田野。她强调，西班牙内战虽然极其血腥和复杂，但共和派的正义立场是毋庸置疑的。

有学生模样的青年人疑惑，“佛朗哥最后也对西班牙民主做出了贡献，今天过于强调共和派和国际纵队的理想主义，会不会妨碍对历史复杂性的理解？”这一发问遭到多位嘉宾的激烈反弹，直指提问者不了解史实。“不要陷入相对主义，要跟随你的内心。”张承志建议。“原谅不错，不能浑水摸鱼。只有搞清历史，才能和解。”倪慧如的话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不过与会者中，为这本书牵线的艺术评论家鲍昆倒是借此机会，来为“左翼”正名。上世纪30年代，左翼是一个新兴的、象征理想的词汇，“一战到二战之间，如果你自认你是知识分子，却不是左翼，你就奇怪了……然而今天，‘左’却被标签化和污名化了。”鲍昆表示，对于左翼（运动）及其对全球曾有过的积极影响，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却不加识别，缺乏清醒的认识和判断。 “原谅不错，不能浑水摸鱼。只有搞清历史，才能和解。”

而在李陀眼里，倪慧如、邹宁远这本书挑动他们的，是对知识分子情怀的重温，以及对生活方式的反思。“今天的老师没有师道尊严，叫作‘叫兽’。”在座的大学生笑了。李陀的表情却有些痛心：“上世纪30年代世界范围内的知识分子不是这样，他们的情怀曾经非常豁达、饱满。不论欧洲还是中国，大家思考的都是大问题，才有那么多人不计后果地跑去西班牙。而现在，我们显得那么猥琐，充满了市侩气、小市民的小算计。”

作家韩少功也回想他的童年，看到有德国人和俄国人跑到井冈山，吃红薯、啃树皮，觉得很奇怪。“那样一种四海为家的视野，在那个年代非常正常。”他自问自答，“那时的世界为什么年轻？因为有一股热情。今天我们太衰老了。要越过个人、家庭乃至国家的边界，扩大热情的半径。”

那么，该怎么做呢？有学生问。相比身边这几位白发苍苍却慷慨激昂的文学界前辈，发言的年轻学子们看上去有很多顾虑、迟疑。学者刘禾猜想，倘若倪慧如和邹宁远生活在20世纪30年代，他们无疑是最早报名参加国际纵队的华人志愿者。事实上，倪邹二人不仅参加了“占领华尔街”的街头运动，2011年6月，邹宁远还参加了向加沙挺进的“国际自由船队”，试图突破以色列政府对加沙巴勒斯坦人的封锁。

我们当然无权要求每个人都像倪邹二人一样站在一线。但，“你们别这么早就老了，想办法让自己年轻起来”李韩等人的这声呼唤在这个时代却有着足够的必要。 （文 | 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