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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伞下的金鱼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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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细雨笼罩了整个小镇。小葵又走到了那个必经的岔路口。如果是平时,小葵一定像一只炸毛的猫,戒备地盯着路口,因为她不知道阿古又会怎样突然冒出来吓自己。但是,阿古失踪了。

风吹过,突然有一把撑开的黄色雨伞咕噜噜滚到了小葵脚边。这是阿古的雨伞,小葵一眼就认出,那天早上下雨时,阿古突然窜出来,用它溅了自己一身水。尽管后来阿古还是把伞分了她一半,一边还抱怨着:“就知道你要忘了带伞……”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小葵一边收好雨伞一边嘟囔着。自从那天后,整整三天,阿古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他的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葵撑着阿古的雨伞,失落地盯着伞尖的雨珠,一滴一滴打在自己的鞋头上,再聚成一个小水洼:“那个老欺负人的讨厌鬼不在了,我为什么反而会不高兴呢?”

雨渐渐大了起来,打在伞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一声清脆的“啪嗒”,却生生打断了这规律的节奏。小葵抬头看看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尾红白相间的金鱼,瞪着鼓鼓的眼球,拍动着红绸似的尾鳍,摇摇摆摆地从伞下游出,沿着绵密的雨帘,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

小葵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却又有一条顶着鲜红头冠的银色金鱼,慢条斯理地从伞下游出,擦过她的身侧。还没等小葵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见那条银色鱼儿身后,陆陆续续跟随着一条条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金鱼:有的漆黑如墨,有的洁白如玉,有的艳似泣血,五彩斑斓,美轮美奂。

这些在雨中游弋的鱼儿们,在小葵身旁来回穿梭着,编织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幻景。“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吗?”小葵小心翼翼触碰着这些鱼儿,心情也不禁愉悦起来,她在鱼群中东摸摸西看看,连什么时候松开了雨伞都没有发觉。

鱼群们牵引着小葵往某个方向走去。渐渐,天空的色彩仿佛开始缓缓流动,蓝的绿的紫的橙的慢慢变幻着。五光十色的鱼群渐渐壮大,在这流光溢彩的世界里相互交错,看起来热闹非常,原来这里,竟然是一条金鱼的街市呀。阿古会不会走到这里来了呢?

“你是谁?来金鱼街做什么?”一道细软的声音冷冷响起,只见一位穿着朱红色长裙的少女,浓密的长发上缀着成簇月白色珍珠,她曜石般的眼睛漆黑又明亮,正定定看着小葵。

“请问这里有来过一个男孩吗?他叫阿古。”说着小葵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四下张望起来,“咦,阿古的雨伞呢?”

“是那把黄色雨伞吗?伞下的空间可是连接异世界的通道,把它弄丢了,你可就回不去了。”少女板着脸解释道。“咦?那可怎么办?”虽然这里很漂亮,但小葵可不想和金鱼过一辈子,又定了定神,她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阿古的雨伞是黄色的?”

“什……你说什么啊……”红裙子的少女有点儿慌神,“我可没空和你在这浪费时间,找到了雨伞你就快走吧。”说完,她的身影就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像轻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等等!你别走,快告诉我阿古在哪里?”看着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点线索就这样溜走了,小葵着急地跺着脚,“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她一定知道阿古在哪儿!”小葵只好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金鱼街里东走西撞,鱼儿们都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异世界的来客。

“喂!”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小葵,竟然是阿古。

阿古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就是阿玉说的那个从人界来的女孩儿吧!”小葵不可置信地盯着阿古陌生的眼神:“阿古,你不认识我啦?”

“我当然不认识你了,我怎么会认识人类呢?”阿古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阿玉让我来帮你找金鱼街的出口,就是你那把伞。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在哪里丢的吗?”

“阿古把他的伞忘了,连我也忘了。”小葵难过地想着,闷闷不乐地回答道:“是把黄色的雨伞。好像是在上学途中的那个岔路口,就是在进入金鱼街之前丢的。”

“有地点就好办多了。”阿古说着挥了挥手,成群的金鱼们像听从指挥一样,慢慢聚集在两人身旁,在变幻的光影中翻腾游弋,领着他们去往目的地。天空慢慢变得明朗起来,景色也逐渐变得熟悉,俨然就是之前那个岔路口。

“这里是一个连接点,用来联系两个世界,难怪你会闯进来,雨伞下的空间可是会转换的哦。”阿古边解释边四下张望,“你的伞在那里!”小葵顺着阿古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那把还挂着水珠的黄色雨伞。

接着,阿古挥了挥手:“我就只送你到这里啦,你撑着这把伞继续向前走,就可以回去了。”小葵怔怔看着阿古,止不住有点哽咽:“阿古,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阿古迟疑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在金鱼街已经呆了三年,不只是你,连自己是谁我也不记得了。我们认识吗?”

“是呀!”小葵连连点头,“要不,我们一起回去,你一定能想起来的!”阿古沉默着,仿佛有点心动。

之前那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你可真坏,想把阿古从我身边带走吗?”红裙子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

“阿玉,你怎么来了?”阿古也吃了一惊。小葵盯着眼前这个漂亮又有点冷傲的女孩儿,向前走了两步,一字一顿地说道:“原来你就是阿玉呀,是你将阿古藏在这里,还夺走了他的记忆吗?”

阿玉抿着嘴发出两声轻笑:“天真,阿古和我本来就是老相识,他可是自愿留在金鱼街的。人界一天,这里一年,阿古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他本来就该忘掉过去,在这里过他的新生活。”

小葵一时语塞,涨红了脸。这时,阿古却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阿玉认真说道:“阿玉,其实是我想去人界看一看,虽然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阿玉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阿玉的脸上瞬间溢满了震惊,继而变为怒气,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想要离开这里,可没那么容易!”说着手一挥,天空立刻乌云密布,几声响雷劈下,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而那本来熟悉的街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水冲刷得模糊起来。“出口没有了,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阿玉得意地笑着。

小葵没有理会阿玉,大声冲阿古说:“阿古,你还记得吗,就是在这个地方,你总是突然跳出来吓我。其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忘了带伞,所以一下雨,就在这里撑着这把黄伞等我。所以,我也会等你想起来,我们一起回去。”

阿古怔怔地望着小葵,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自言自语地念着小葵的名字,然后抓紧了小葵的手:“我想起来了!小葵,谢谢你。”接着又转过头认真打量着那个红裙子的少女:“阿玉,你是阿玉吧!你怎么变成人的样子了呢?我很想你呢。”

阿玉渐渐平静了下来,瞪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你还认得我?”

“当然啦!红色的身体,银白的头冠,以前我就想过,如果阿玉变成人,一定就是现在的样子。”

“头……头冠?阿玉难道是……你以前养的那只金鱼?”小葵结结巴巴地问。

阿古开心地点着头:“是呀,就是那条‘玉印头’。后来因为妈妈不让养,就把她放生了,以前我还经常去放她的那条小河看她呢。后来,我听说金鱼的记忆很短,就以为阿玉肯定会忘了我,所以去看她的次数也慢慢减少了。可是没想到,阿玉还记得我……”

阿玉听着这些,漆黑的眸子滚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她呜咽了起来:“我怎么会忘了主人呢,阿玉心里一直都很想念主人啊。人们都以为金鱼的记忆很短,但就算全世界都忘了主人,阿玉也会记得的。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你。”阿玉转过视线看着小葵,原本清冷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小葵,主人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哦。”

阿玉的声音在雨中软软飘荡着,一群群金鱼环绕在四周,光洁的鳞片散发着柔柔的光芒,细细包裹着黄色雨伞下的两人。当小葵和阿古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岔路口了。天空已经放晴,阳光一片灿烂。

“也许阿玉一开始就不想困住我们呢。”小葵收了雨伞递给阿古,又笑着说:“不管怎样,以后我忘记带伞,还是借我吧。”他们脸上的笑容,好像比阳光还灿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