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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太阳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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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夸父逐日》,我感动不已。嘘唏之中,脑海里闪过一颗流星。那是我生命中的一位老师。

我的家乡在山区,方圆几十里深谷险壑,数个小村庄散落其间。小时候,我们十几个毛孩终日猴窜,大人们看着心焦。经多方努力,终于有老师肯来教我们读书。老师是位独眼大男人,身材高挑单薄,头发凌乱翻卷。即使那样,村民们还是很欢迎他。

课堂上,老师自我介绍,姓柳,家住山外。我们歪趴在那靠四根木棍支撑的一块块木板上,望着老师的独眼“窟窿”,心中感到阵阵害怕。随后,他教我们所有的课程。教认生字时,他总会用我们学过的字,在黑板上用粉笔勾画或加减笔画,然后加以拼合,像变魔术般地组成新字词教我们读写。如“日”字左右伸长两条腿,成了“月”字;“日+月”齐发光,得到“明”字;“大”字左腿下多一点成了“太”字。特别是在教那一组“星星、月亮、太阳”时,他几乎是在唱着歌儿教我们:“太阳公公‘日’字‘生’了许多‘星星’的孩子,星星最顽皮,常缠着月亮婆婆比,惹得太阳公公气。”等到我们唱熟了,他就讲月亮绕着太阳转,宛如小孩捉迷藏玩,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挂在天空;在月夜里,月亮和星星就像母鸡带小鸡……那时,我们可听不懂哪个绕哪个转,只觉得老师教得有趣,就很快记住了“日、月、明、大、太、生、星”等许多字词。老师看到我们学得快记得牢,就常对我们的父辈们说:“看来,这些孩子会走出大山的。”于是在课间休息时,他讲起了山外的星星、月亮、太阳。这让我们对大山外的一切充满了憧憬。

柳老师每天会准时出现在教室,课总是精彩有趣。我们却不知他每天晨来晚归,在往返的山路上经历着数不清的危险。在一个没太阳的日子,老师比往常晚来了许久,且一拐一瘸地走进教室,但课依然讲得好听。回家后,我告诉了父母。母亲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呀,你要好好读书才对得起柳老师啊!”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父亲才慢慢告诉我,柳老师学问很深,但因没了一只眼,在山外过得很不如意,才进山做民办教师;为了照顾好双亲和妻儿,他每天都要早起赶在太阳出来之前走进教室,下午又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里。他真成了一个每天都追逐太阳的老师啊!难怪课间听他常哼那一首歌“天上的星星一颗颗,地下的……”刹那间,我似乎长大了,对老师那“窟窿”不再感到害怕了,而是亲切了。

五年后,我们走出大山读初中去了。临别时,柳老师笑着对我们说:“孩子们,你们是第一批感受山外太阳的学生,要珍惜啊!”也从那刻起,我们没有忘记老师的话,努力做一个珍惜山外星星、月亮、太阳的人。

一个爽朗的星夜,突然家里来电话了。电话里,家人告诉我一件哀伤不已的事。失踪数天的柳老师被找到了——山谷中,零散着几缕血肉模糊的衣物……

那一刻,我痛苦地遥望室外群山。莹莹泪光中,天边下起了一阵流星雨。其间,有颗小小的星星闪电滑落,擦亮一缕炫丽的弧光,特别耀眼,成为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夜景。那流星一定就是柳老师,他又去追逐天堂里的太阳了!(作者单位:江西省吉水县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