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串起一家人的生命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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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普通的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子，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它却变得不一般的热闹。下午1点多，人们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不约而同地来到摊子前，居委会的干部来了，区委宣传部的领导来了，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记者也来了……社区的居民们一个个疑惑不解：老夏的糖葫芦卖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变成了新闻呢？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可报道的故事呢？

突如其来的怪病，折磨着恩爱的小夫妻

要说夏广超，社区的居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苦命的人。几十年了，老夏和媳妇就这么硬“撑”过来了，用心细数他们生活叶片上的筋脉，居民们都深深的被他们的故事感动着。

1978年，夏广超参军到了部队。入伍前，他经人介绍，认识了比他小两岁的姑娘赵金铨。赵金铨当时在纺织厂当工人，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温柔，而且一双灵巧的手还能绣龙刺凤，深得小伙子们的喜欢。或许是老天早有安排，夏家祖籍山东，赵家老家江苏，可两家的家长竟然在一个厂上班，当媒人将想撮合这对孩子的事告诉双方家长时，他们都感觉这两个孩子很般配。不久，夏广超到了部队，两个年轻人便开始鸿雁传书，并确立了恋爱关系。

两年后，参加过反击战的夏广超戴着光荣花复员回来了，两家人都很高兴。1980年12月，夏广超和赵金铨顺理成章地结婚了，第二年他们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夏晶。

可是甜蜜的小日子才刚刚开头，厄运就悄然而来。这对恩爱的小夫妻哪里会料到，上帝送给他们这个可爱的天使的同时，还带来了副产品――赵金铨生孩子不足半年，竟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于是，夏广超不仅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女儿，还得照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妻子，生活的担子重重地压在这个当过兵下过乡的汉子肩上。

赵金铨得的病很“怪”：坐着不动时，看着像个好人儿似的，脑子不傻，可身上的关节一天到晚的痛，有时重，有时轻，处处得让人伺候着。夏广超背着妻子到医院，医生也很无奈，说这病虽然不像癌症那样严重，但也是没办法治好的。夏广超不信这个邪，他带着妻子天南海北地跑，看了一家又一家，病没有治好，把家底儿都折腾完了。后来，他听人说北京某大医院能做手术治疗这病，就四处借钱带着妻子来到了北京，可手术后刚出院，赵金铨除了十个手指头能稍微活动活动，其他地方还是动不了。

从火车站下车回家的路上，为了省钱，倔强的夏广超一直背着妻子走了十几里路，回到家他都累得吐血了。赵金铨躺在床头，看见丈夫故作轻松的掩饰着疲劳样，眼泪“哗”地流了出来。此前，她不愿连累丈夫，有好几次都冒出了一死了之的念头，可一想起天真可爱的女儿，她就下不了决心。现在，自己的病情越来越重，就是想寻死也死不成了，浑身关节疼痛，身体动弹不得，简直就成废人一个了！夏广超看出了妻子的心思，为了让她重新鼓起对生活的信心，他甚至乐呵呵地开导妻子：“你不能想不开啊，你要是想不开，咱的闺女就没娘了。谁摊上这病也没办法，可是你想想呀，碰上我是你的福气，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病魔、苦难、贫穷……咱都不怕！我从战场上拣过一条命了，现在啥也不会怕了，日子天天过，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咱们就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听了这些话，赵金铨依偎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使劲地点头，哭成了一个泪人。

生活就像糖葫芦，酸里面它透着甜

赵金铨瘫痪在家后就不能上班了，她像一只小鸡雏，回到了亲爱的丈夫的翅膀下面。夏广超复员后被安置在工厂当工人，月薪也就几百块钱，再加上赵金铨的一点点类似于低保的微薄薪水，一家三口虽不富裕，但也过得很稳当。后来，厂里为了方便夏广超照顾瘫在床上的妻子，给他换了一个上班时间较短的活儿，没想到几年后，随着机械化程度提高，那个工种取消了，夏广超不得不下岗回家。

全家的生存担子落在了夏广超一人身上，超负荷的压力，把他过早地拖垮了。那时候，他身体强壮却没有正式工作。在外面，他凭着一股子劲，挖掘着自己的最大潜能，在爱情亲情的陪伴下，他打短工、帮人卖菜、卖烟卷……而在家，他既要照看妻子，还得关心女儿的成长。“这是老天考验我呢，天塌了，地接着。我不会服输的！”夏广超安慰完妻子，心里一遍遍叮嘱自己。后来，他跟人学会了蘸糖葫芦的手艺，就想出去摆个摊卖糖葫芦。他给自己的摊子取名为“夏记冰糖葫芦”，摆在离家不远的家属院门口，一边蘸糖葫芦卖，一边随时听从妻子的召唤。

每到山楂上市的季节，夏广超就蹬着三轮车从集市把新鲜的山楂一筐筐采购回来。在他家那不大的两居室里，夏广超每天都要忙着分捡山楂，然后清洗去核，为卖糖葫芦做着前期准备。赵金铨看丈夫忙得团团转，就跟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能分担一点活。夫妻俩同心协力，夜里12点前没睡过觉，总是你让我先睡，我让你歇会儿，恩爱得令人羡慕。夏广超怕妻子手术后的手指外翻僵硬，特意买来五彩丝线给妻子，和女儿一起鼓励她做十字绣，既可以活动手指，又可以分散注意力缓解疼痛。

天暖和时，夏广超就把妻子背下楼，抱到三轮车上，带妻子看看街景。赵金铨因长期服药，在激素的影响下，她的体重达到了80公斤。每次，夏广超背着妻子走在窄窄的楼梯上，个头并不高的他要低头弓腰，步步小心，生怕妻子被磕到碰到。赵金铨心疼丈夫，不肯让夏广超背着下楼。夏广超就花言巧语的对妻子说，他喜欢这种背她的感觉，还开玩笑地说背着她就想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其实，从外人看来，这何尝不是一幅很美的景象：丈夫把妻子背在背上，妻子安然地靠在丈夫背上，两颗心变成了一颗心。

有一次，夏广超背着赵金铨下楼时，一不小心崴了脚，摔倒在楼梯上。赵金铨突然流着眼泪哭了，她对着满头是汗的夏广超说：“都是我不好，都怨我的病连累了你。”夏广超用手捂住了妻子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别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说点儿高兴的事!这是应该的呀，如果病的是我，你也会像我这样做的。”

对夏广超来讲，爱本身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有点儿好吃的，夏广超总是先给女儿吃，再给媳妇吃。他说，她娘俩应该吃点好的，女儿在长身体要学习，媳妇又有病，好歹也能增强点抵抗力。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妻女，默默地支撑起这个家。

小买卖没多少利润，除了基本的生活，妻子还得吃药，还要供女儿上学，即使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经济仍然会出现赤字。一个冬夜，夏广超在寒风里一连站了几个钟头，卖糖葫芦好不容易挣下几个钱，竟被人用50元的假币给换走了。懊恼、气愤、辛酸一齐涌向心头，他回家后和老婆商量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把假币偷偷地用掉呢？因为这50元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但想想这样做就和那个卑鄙的换假币的人没什么两样，两人还是决定把假币撕毁，不让它再害人。

每当市面上没山楂，或是玉米还没成熟的空当儿，夏广超会给自己放上半个多月的假，这是他们一家的快乐时光，就像过年一样。平时，夏广超在外面卖糖葫芦，赵金铨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要托人把丈夫叫回来。所以为了不给丈夫添麻烦，她通常忍着一天都不喝水。丈夫在身边了，她就敢敞开肚皮喝水了，喝着喝着还纳闷地问：“这水咋就这么甜？”夏广超听了这话觉得很心酸。于是，他一有空儿了，就变着花样儿给妻子做点可口的点心。

夏广超的糖葫芦车和逼真的招牌糖葫芦都是自己亲手做的。他不光会做糖葫芦，他还是半个电工，家里的电器出问题了，都是他自己修好的；他还能拆洗被褥，踩缝纫机给妻子做斜坡面的小垫子；他还会帮妻子洗澡剪头修指甲；一有空就把家里拾掇得清清爽爽。赵金铨本是个要漂亮的人，现在长期服药，身材都走样了，连好看的衣服都买不到。夏广超经常在妻子的指挥下，动手把家里的旧衣服拿出来改一下，比如把孩子高中时的两条校服裤子改成一条大号的裤子。

平凡的一家，几十年的光阴，在男人的勤劳和女人的坚强里嗖嗖地远去了。经济的拮据，日子的困顿和劳累，面对这些，朴实的夏广超毫无怨言，像牛一样负重。夏广超认为这一切都是自然的。妻子有病，丈夫来照顾，自然；妻子有病，家里的活儿丈夫干，自然；妻子是个病人，有时心烦，丈夫就像哄娃娃一样哄着，自然；生活中吃点苦受点累，更是自然的事。因为自然，就可以坚持很久；因为自然，就没有抱怨，没有其他的想法。作为男人、丈夫、父亲的夏广超，可贵的正是他的这份自然。

西哲蒙田告诫人们：最艰难之学莫过于懂得自自然然过好这一生!夏广超并不懂多么高深的人生哲理，但他知道努力在不幸中感激生命中残留的那些幸运，因而生活的清贫而温暖。

温情城市一道风景，有爱的家庭最幸福

为了多赚些钱，夏广超每天夜里还要出摊。在夜色中,街坊邻居有时会看见夏广超一头白发的老母亲偶尔替他守会儿摊,一问老太太才知道，她替儿子守一会儿摊，好让儿子去伺候媳妇吃饭上厕所。媳妇嫁进门那么久，不能为家里分担什么家务，但是老太太一点也不嫌弃，她也是个善良好心的老太太，她常常对邻居说:“我媳妇可怜啊……”

夏广超和妻子都知道孝敬两边的父母。每年，夏广超的母亲生日,赵金铨都不忘让夏广超去给婆婆买只烧鸡。夏广超说:“妈,我这不宽裕,不能给你买值钱的东西，不过力气活我全包了。”天下老的都疼小的，赵金铨是父母最小的孩子，又得了这难治的病，她的妈妈隔三差五就过来陪陪这不幸的女儿。对于赵金铨来说，每天能看到母亲的笑脸和女儿的进步，就是她最大的精神安慰。

不幸的是，2006年下半年，赵金铨的母亲患心脏病突然去世。噩耗传来，夏广超立时落泪了，他想着老太太对自己一家的好，当了半辈子化验员的岳母精干利落，不但经常来看望赵金铨，而且还帮他们带孩子。女儿夏晶的性格培养和学习进步都离不开外婆的教导和照顾。因为妻子的病，他们还没来得及尽孝……从火葬场回家时，夏广超和赵金铨的姐姐和弟弟通了气，他们都知道赵金铨和母亲的感情最深，平时也最依赖母亲，所以决定暂时不把这个事情告诉她，能瞒多久是多久。

8月的一天，赵金铨突然问丈夫：“咱妈有两个星期没来了？”“这两天下雨，她腿不得劲儿，哪天收摊儿早了我再去接她。”夏广超说完觉得心虚，又补充了一句：“咱妈这个星期心慌在门诊输液呢。”“那为啥连个电话也不打？”赵金铨心里想着母亲，一个劲儿地问。夏广超赶紧瞒过妻子：“她那儿电话有点故障，这两天正找人修呢。”见丈夫遮遮掩掩，赵金铨就把电话打到了姐姐那儿，“叫咱妈来看看我，或是打个电话，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她啦。”姐姐不知该如何回答，忙向夏广超告急，夏广超看实在瞒不过去了，才对赵金铨

说了实话。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赵金铨哭了好久，但是哭过之后，她对夏广超说：“老夏，你别怕我想不开，我成个没娘疼的半死的人了，我得和病魔抗争，不能让咱闺女成了没娘的孩子！”“你比我想象的还坚强！”夏广超流出了眼泪，他紧紧地搂住了妻子。

这一夜，夏广超和赵金铨谁也不睡觉，依偎在一起。夏广超对妻子说，“俺奶奶常说，人家骑马咱骑驴，后边还有步行的！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的病没有生命危险，我庆幸了。晚上收摊后，我远远地看着咱家二楼窗户透着灯光，能有你在等着我回家，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咱闺女今年也毕业了，正在北京学习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咱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儿了。过几年咱钱攒多了，医学发达了，你这病兴许就能治了，咱俩作着伴儿打算卖糖葫芦卖到80岁呢!”两口子说一阵，哭一阵，笑一阵，桔黄色的灯光亮到很晚。

失去母亲后，赵金铨更依恋丈夫。每天晚上，夏广超不回来她就不睡觉。因为胖，赵金铨的大腿根、腿弯、腋窝等身体的连接处常因不通风而导致粘连。收摊回来后，夏广超都细心地烧上一壶热水，用毛巾给妻子擦身热敷，然后再一点点扑上婴儿爽身粉或珍珠粉。有时候，两人逗趣,赵金铨问：“你咋又买婴儿爽身粉？不买成年人用的？”夏广超回答: “你不就是个大布娃娃，婴儿爽身粉刺激性小，不容易过敏。”就是这件琐碎的小事儿，夏广超要长年累月坚持每天都做一遍。胖人的夏天本来就难熬，赵金铨这病还怕风，空调买不起也不能吹，电风扇也不能用，夏广超怕热坏了妻子，所以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拿一把蒲扇轻轻地给妻子风，这边手腕酸了，给妻子翻个身，换另一只手再接着，直到妻子甜甜地进入梦乡。这份难得的细致从一个年近五旬的男人心里生发出来，那份沉淀于心底的关爱令人叹服。

夏家的墙上挂着一幅十字绣，白色的底子上，三只粉红色的小猪憨态可掬。逢人问起，夏广超都会自豪地说：“这是我媳妇的杰作，我们一家三口都属猪，三头快乐的小猪!”

夏广超几十年如一日照顾妻子的故事在电视上播出后，越来越多的市民慕名来到在夏广超的“夏记冰糖葫芦”摊点，纷纷向他献出爱心，见证这段高尚的爱情。夏广超和赵金铨的爱情故事在这个城市里掀起了一道情感波澜，在这个温情的城市里，他们也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