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置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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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小波有着许多共同之处，首先我们都是学理工的，都学过熵大于零定律，都写小说，而且，我和王小波有共同认识的人，比如他的外甥。

没错，就是他的杂文里教育过的那个外甥，我们都是在大学里搞摇滚的人。10年前他是个瘦高挑儿，其实很像王小波，但我完全没在意这个事实。我就记得有一个演唱会，是水木年华里卢庚戌的毕业晚会，清华大学文艺界的人都上台了。小波的外甥也上去弹、了一个电吉他曲子，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记得那个曲子的名字，叫《云轮》。

后来他做了一个乐队叫“黑铁时代”，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乐队名是来自王小波的书。主唱是个女的，长得挺美，在我的唱片里客串女和声，后来出国了。我去纽约，她和夫君――当年乐队里高大和蔼的贝斯来找我，我们一起在中央公园坐了一下午。他的乐队的小提琴也是女的，原来是大学里的首席，后来做了三联书店的编辑，写了一本何兆武的《上学记》。

很早的时候，我的一个师兄在雪夜里读王小波的《万寿寺》给我听，而且还是打电话读的。我在宿舍走廊里一边接电话，一边打瞌睡，没听出个好赖来。师兄笑着说，你听像不像黄?淫者见淫，我是一个正经人，觉得一点都不黄。

我没有买过王小波的书，同屋好友毕业离校，把王小波的书都留给了我。我带着这些书在北京辗转，搬了近10次家，不曾丢失过。有一次是王小波去世10周年，一个杂志居然说了几句暗地贬低王小波文学功劳的话，我就明白了，这篇貌似深刻理解王小波的文章，其实离他十万八千里，门都没摸到。

一个人为了讲正确的话，就只好一直用一个表情说话。有的是良知，有的是正义，有的是机灵劲儿。但这样真的很无趣。现在想起来，大家都说这个世界道德溃败，冷漠无情，物欲横流，但这个世界的最大问题是无趣。而王小波很有趣。

在这个媒体爆炸的时代，王小波的有趣不是因为他说话俏皮，也不是要刻薄谁，他是多么温暖、多么浪漫、多么天真的一个家伙呀!我看过一个他的采访视频，主持人明显没理解他的小说，就问了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王小波一脸天真，可认真可认真地正面回答，全然不顾自己的嘴有点歪，看起来有点笑嘻嘻的样子。他是不抖机灵的。所以李银河对他的理解还算是满准确的，只因她是个学者，说话有点干巴巴的，当她想表现些情感的时候，反差就出现了。

王小波的外甥这么多年来看过我两次演出，还买了票，说明他是很仗义的。他没去做音乐，而是开了游戏公司，说明他的脑子是好使的。我们彼此留过三次电话，却没打过。有一年冬天我颠沛流离，在MSN上问他有没有房子出租。去年我们在一个麦当劳聊了几旬，他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世界，要做好人，先要做一个有POWER的人。他正在为之努力。我想，王小波活到现在，他会是一个强者吗?他满腹的诗意又安置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