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惨死轮下谁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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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辱骂后,为讨回一声道歉,竟赌气以卧轨相逼,却不幸被飞驰而来的火车撞死。这起离奇的生命权纠纷案引出了这样一个法律问题:辱骂者应否承担赔偿责任?

赌气卧轨 为争一声道歉

现年50岁的江苏省新沂市农民郭田鸿一生未娶妻生子,为了老有所养,14年前抱养了一名女婴,取名郭筱玫。郭筱玫生于1997年6月,系新沂市某中学的初三学生,性格刚烈,行事顶真,但为人豪爽,爱打抱不平。

2011年5月14日中午,郭筱玫和班中几个要好的同学聚餐庆祝同学生日。下午1时许,聚餐结束后,郭筱玫和同学们相约来到距离学校不远处的新沂市瓦窑镇马庄村曹庄组后面的铁路附近玩耍。马庄村曹庄组后面的铁路旁有一条小河沟,曹庄组村民魏竹林平时经常在这个小河沟里撒鱼网下虾笼,捕捞小龙虾。这天下午1时许,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小河沟边准备起获龙虾,却发现早上下好的网笼被拉了出来,扔在路边。他非常气愤,见边上停放着一辆自行车,便决定守着自行车找出“肇事者”讨个说法。不一会儿,郭筱玫和同学们过来准备骑走自行车。魏竹林见是几个中学生,便断定是他们搞的恶作剧,遂与郭筱玫的同学发生争执。郭筱玫见状,即出面与魏竹林理论,双方言语不和发生争执。郭筱玫为了证明魏竹林的鱼网和虾笼不是其同学所拿,就赌咒道:“我们拽你的虾笼,我就被火车撞死;我们要是没有拽,你就被火车撞死。”

魏竹林已是40多岁的人了,见一个小丫头竟敢咒骂自己,觉得很没面子,顿时情绪失控,口不择言,当众辱骂郭筱玫。“那个男的骂得太难听了,那些话都是关于女人特别重要的那种……”事后,郭筱玫的多名同学证实魏竹林用大量非常下流的语言辱骂郭筱玫,简直是不堪入耳。

郭筱玫被辱骂后,羞愤难当,便自行翻越铁路的护栏网,进入铁路内坐在上行线的铁轨上,要求魏竹林向其赔礼道歉,否则就不下来。郭筱玫的同学见她坐在铁轨上非常危险,纷纷劝她快下来。可魏竹林不但没有道歉,亦没有劝郭筱玫离开铁路,而是仍然不断地刺激她。郭筱玫又羞又恼,与魏竹林僵持着,对同学们的劝说她根本听不进去,坚持要魏竹林道歉。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列火车呼啸而来,由于火车驶来的方向是一个弯道,旁边还有树木和房子的遮挡,视野很不开阔。当郭筱玫看到火车而准备爬下来时,却见火车瞬间掠身而过,伴着少女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鲜血四处飞溅……短短几秒钟,年仅14岁的花季少女郭筱玫就这样因躲闪不及被火车撞击而不幸身亡。事故发生后,在场的同学及村民参与了对郭筱玫的救助,但魏竹林没有参与,而是回到家中换衣服等待派出所的传唤。

惨死轮下 责任谁来担

郭筱玫的家境比较贫寒,为了养家糊口,供女上学,她的父亲郭田鸿常年在外地打工挣钱,郭筱玫则被托付给郭田鸿的一个老嫂子照料。事故发生时,郭田鸿正在外地打工,接到女儿身亡的噩耗后,他连夜赶了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三个月前离家打工两人的分别竟成了父女的永别。

郭田鸿终生未娶,孤身一人,自从抱回郭筱玫那天起,父女俩相依为命,虽说生活更加艰辛,但想到老有所依,郭田鸿的生活就有了希望。他把女儿视为命根子,视为唯一的希望,可是没想到女儿竟如此突然离他而去,这彻底摧毁了郭田鸿最后的一点希望,老人感到伤心不已。现在郭田鸿已经年过半百,外出打工渐渐力不从心。他不敢想象以后的生活,不知道女儿死后他还能依靠谁度过晚年?沉浸在悲痛中的郭田鸿整日老泪纵横,令人心酸。“郭筱玫是在遭到魏竹林辱骂后才跑进铁路以死相逼,要求魏竹林道歉,最终不幸被火车撞死,对于郭筱玫遭此横祸,魏竹林是不是应当承担赔偿责任?如果魏竹林拒绝赔偿,完全可以到法院去告他!”许多热心人不止一次地提醒处在痛苦之中的郭田鸿,建议他寻求法律保护。

2012年5月30日,郭田鸿在多次与魏竹林交涉无果后,委托律师一纸民事诉状将魏竹林推上了被告席,请求依法判令魏竹林赔偿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等损失共计28.8万余元。郭田鸿诉称:2011年5月14日下午,本人的女儿郭筱玫和几个同学过完生日后,结伴到新沂市瓦窑镇马庄村曹庄组后面的铁路附近玩耍。其间,因魏竹林怀疑几个孩子偷了他的虾笼,无端进行谩骂。郭筱玫为伙伴鸣不平,出面与魏竹林进行理论,魏竹林用极其下流、不堪入耳的话辱骂郭筱玫。郭筱玫在多次要求魏竹林赔礼道歉无果的情况下,最终不堪其辱,错误地选择进入铁轨以证其清白,结果被飞驶的火车撞击身亡,年仅14岁。魏竹林的侵权行为给本人的身心造成了巨大伤害,为了维护本人的合法权益,特请求判令魏竹林赔偿原告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精神抚慰金和交通费共计人民币28.8万余元。

魏竹林辩称:2011年5月14日下午1点钟左右,我看到两个学生拽本人放在铁路边河沟里的虾笼,就喊叫制止,两个学生听到后就跑掉了,但放在沟边的自行车没有推走。过了一会,郭田鸿的女儿郭筱玫和其他几个学生也来到现场,郭筱玫想将自行车推走,本人不让推,郭筱玫就赌咒说,如果我们拽你的虾笼,我就被火车撞死;我们要是没有拽,你就被火车撞死。我说你要骂我,我就让村里的妇女来骂你,我不跟你打赌,虾笼是刚才向北跑的两个学生拽的,不是你拽的。十几分钟后,我看到郭筱玫脸朝西背朝东坐在火车道内喊,“我不怕死,我早就想死了。”护栏边上的同学喊她下来,她也不理睬。这时,开过来一列火车,郭筱玫听到火车声转脸看了一下,站起来想跑,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郭筱玫擅自爬过铁路护栏网,因其主观判断失误,对背后驶来的火车躲闪不及,导致被火车撞倒而不幸身亡。郭筱玫的死亡是一起意外事故,我在事故中没有过错,故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请求依法驳回郭田鸿的全部诉讼请求。

在审理过程中,法院针对本案的特殊性,多次组织双方进行调解,均因魏竹林拒不赔偿致使调解未果,法院遂依法作出判决。

厘清是非 法院判决给力

新沂市法院经审理后认为,公民生命健康权受法律保护,因先行为而负有作为义务的人,因其不作为导致他人损害时,应承担侵权责任。魏竹林系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因琐事与受害人郭筱玫发生纠纷时,未能妥善处理,当众对其进行辱骂,致使受害人翻越铁路护拦网进入铁路内并坐在上行线的铁轨上,以此要求魏竹林向其赔礼道歉。魏竹林作为长期生活在铁路周边的成年人,对郭筱玫进入铁路后的危险性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应该有充分的认识和足够的预见。当郭筱玫处于极其危险的状况下,魏对其先前的辱骂行为可能给郭造成的伤害并没有足够的认识,非但没有道歉或劝解受害人离开铁轨,还以言语相激,最终导致受害人郭筱玫被行驶的火车撞伤致死。郭筱玫被火车撞倒后,其他在场的当事人均参与救助,但魏竹林却没有参与,而是回家换衣服等待派出所的传唤。据此,可以认定魏竹林对事件产生的后果和自己要承担的责任,有一定的预见。以上事实能够证明魏竹林的辱骂行为与郭筱玫翻越护栏进入铁路具有因果关系,是导致受害人郭筱玫死亡的原因之一。据此,魏竹林对损害结果应承担相应的侵权责任。

事故发生时,郭筱玫系初三年级的在校学生,已年满14周岁,虽系未成年人,但已具备辨别是非和保护自身安全的意识和能力。当与他人发生纠纷时,她未能冷静处置,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据此,对损害结果的发生,郭筱玫自身存有相应过失。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二十六条之规定,被侵权人对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权人的责任。

综上分析侵权人与受害人在事故中的过错程度,由魏竹林承担70%的责任较为合适。

2012年7月10日,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三条、第六条、第十五条、第十六条、第十八条、第二十二条、第二十六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七条、第二十七条、第二十九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一条、第十条之规定,作出一审判决,判决魏竹林赔偿郭田鸿丧葬费、死亡赔偿金、交通费和精神抚慰金损失共计19.5万余元。

(文中人名系化名)

法博士点评

一件琐事,一场争执,一声道歉,一条生命,终结于一出悲剧;仅仅为了讨回一声道歉,竟赌气卧轨相逼,付出了年仅14岁的生命,令人欷歔不已,教训太过于沉重了。

针对本案的发生,有关媒体业内人士指出,郭筱玫还只是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当时只是一时冲动,赌气要魏竹林道歉,并不是真的想卧轨自杀,结果没想到火车速度太快,根本躲闪不及。像郭筱玫一样的未成年人,他们心智还不成熟,遇事容易冲动,做事有时欠考虑。面对这样的孩子,成年人应该更加理智,积极去化解孩子的情绪,不要火上浇油。孩子们的寒暑假正是未成年人十分活跃,也容易出现各种意外的时候,我们要加强对孩子们的安全教育,及时了解他们的想法,疏导他们的心理,避免类似悲剧的发生。

现实生活中,矛盾无处不在,人与人之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为了一件小事而酿成重大悲剧,甚至导致家毁人亡的事件也不在少数。悲剧警示人们,多一分谦让,少一分争执;多一分信任,少一分怀疑;多一分宽容,少一分怨恨,社会才能更加和谐,生活才会更加美好。

血的教训,不能用血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