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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夏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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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从何时起,便无泪了,即便是极度悲伤的事。我的泪干了,

许多变化,绕在我们身旁的变化,是微妙的。比如,今天下午我在想事情的时候,不经意间推开窗子,一群绿色收去了我的思想,让我内心褪去了大半的不快。那些从霜冻中苏醒过来的树告诉我,春天已深了。

前几周给爸妈打电话过去要生活费,爸说,你弟弟让你给他打个电话过去,他想你。我的弟弟,他想我了。我也一样想念他。本是盼着他过年时回家来,然而他却终未回来,近乎半年的等待化为泡影。

我本打算给他去电话的,可日子却在上学的路上流之而去,挨到爸再一次对我说那话时,我才“狠下心来”打了过去。

其实,电话里,我们也就聊了几分钟。所有的话都变成几句简单的问候,从本质上讲,我们只是互相听了一下对方的声音罢了。现在,就是这样简短的问候也要靠电话来实现了,而半年多以前,半年多以前……

弟弟去年八月份,在临到上学的日子,去了成都。我们兄弟俩到车站时,也幻化不出什么大的离殇来,感觉就像平日里的暂别那样。

弟弟去成都可以说是迫于无奈的。暑期的第一个月,我在县城补课,他在家等中考的结果,,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每次打电话回家,他部说他像是掉进了一个几千米深的峡谷之中,离“疯”就差一步之遥了。

我能够明白他那种不安的情绪,我知道他说的全是真的,他正在承受的东西,正是我曾经承受过的。

他艰辛地活着,而得到的又只是一张差9分就能上县一中的成绩单。弟弟问我怎么办,我一时语塞。我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当初填志愿时,是我怂恿他填的一中,打消了他极力想填二中的念头。现在,我就像是一个罪人。我不愿回去,只不停地打电话,给他一些劝慰。弟弟没有明显怨我的话,但我能从他的语气里翻出这层意思来。

我没有挑他话的口吻,我也毫无理由那样去做。陷入人生最低谷的人,难免会有一些排外的情绪,即便弟弟一向是比较开明的。

全天下的人可以不理解他,我也能独自了解他,我的弟弟,他尽了他的全力。

我考上高中后,为了支付高昂的学杂费,母亲也不得不外出打工了。等到一开学。家里便只剩下弟弟一个人了。母亲走时让外公来家里照看,顺便安排一下弟弟的生活起居。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弟弟在照顾外公。

近一月时,外婆病重,无奈,外公只有回去照料她。此后就真的只剩下弟弟一个人了。每周五放学回家,他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宿舍里的我,每个夜晚一想到家,家里的弟弟,以及他绵延不尽的孤独时,我的眼睛就会不听使唤。在众多英雄中,有几个人是不畏惧寂寞的?我想答案是十分明确的。而我的弟弟,他不是什么英雄,他还只是一个急切需要温暖关怀的十五岁的孩子。

弟弟每周五放学回到家里已是六七点钟了。他不能歇着,他要洗他的衣服,做饭,准备下一周的咸菜,然后做完作业才能睡觉。第二天早晨,天微亮,他又要起床赶几公里的路去上学。

“哥,我想你了,这周你能回来一趟吗?”弟弟有时会打电话来。

我们学校是周六下午才放假,所以即使我回去了,也和弟弟错过了。偶尔也请一次假。周五回去一趟,但次数不多,经济也不允许。

看着渐瘦的弟弟,我能做的只是趁他不注意时,转过脸,面对结满蜘蛛网的墙角抹泪。晚上,我们兄弟俩躺在一个枕头上,一直聊到不知何时入睡了。我只希望一个夜晚的长聊能减轻他承受的痛苦,过了那一夜,所有的一切又会是他一个人去应付了。

“哥,要是这一晚永远过不完,你能一直躺在这儿跟我说话就好了。唉……”

事实是第二天清晨,我们一同到村口的公路,他跨过碎石路面,下到山梯中,独自负重走他的路,我则搭车回学校。我送他到路口,他要走了,我又叫住他,给了他五元钱,目送着他穿过田埂,消失在晨雾里,我才去搭车。

漫无边际的冬天,寒冷特别长。不能回家的时候,我就给弟弟打电话,告诉他多穿一点。我明白这都是一些废话――那个冬天的他,能穿得暖吗?

寒假里,令我欣慰的是,弟弟的成绩有了大幅度提高。

四月里的一天,弟弟打电话问我填志愿的事,我帮他选了一中……

暑假里,爸拿出几百块钱,让我在城里跑点“关系”,把弟弟转到二中去。我带着他们在外面从汗水里拣出的钱,去找比头发丝更细的那些关系。

钱太少了,那些关系打磨不出什么模样来,甚至人家在接到我的电话时,名儿都没问就挂了。或许是我太不会办事了。

我尽力而为,我没有骗谁,更不会骗弟弟。淡黄的路灯映照下的街道曾经看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满怀希望地朝一个方向走去,而后又低垂着头漫步在更深的夜里。夜似乎成了一天中最长的时刻。他走了很久,也不见尽头。

弟弟,你怨我吗?你怨我吧!当初是哥害了你,现在又是哥无能。

“哥,我想你了。你回来吧!”

挂了电话,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没了泪。

开学的日子逼近了。一边是五千多块的高昂学费,另一边是“一”转“二”的无望。我快要急疯了,弟弟却若无其事地宽慰我。我知道他比我更急。

一中报名那天,弟弟一个同学打来电话:“你怎么没来?” “我差几分才上正招线。” “差分,可以交钱。我今天一次交了八千多……”

我做过让弟弟去复读的思想工作,可事后我又后海了。

“哥,我也想过,可是我们家……”

“别说了,就当哥没提过。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先前,爸也说过要拿钱让弟弟去复读。我清楚那些话是用来安慰弟弟的。

“哥,我不愿去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里有我那么多朋友,还有你,我舍不得。” “别傻了,小子。成都是什么地方,比这里强多了。那是车水马龙的都市,有水平更高的教育,更漂亮的教室,更优美的环境……”

车站里。

“哥,我真的走了。过年时我一定回来。你有空还是回去看看我们家那座房子。”

“好!我会的。你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弟弟乘的那辆长途汽车离我渐渐远了,在远处化成一个小点儿。我这才记起藏了一宿的话还没讲给他。

等了一个冬天。过年了,他终没能回来。

窗外的青色告诉我冬尽春深了。弟弟已在外半年有余了。

我等着夏天,热气腾腾的暑假,弟说他要回来。